加布里埃尔走得急,都忘了要嘱咐帛曳替他看好放在走廊上的背包。

金发的天使伸出去的手没来得及抓住褐发的行商,垂下去后,视线也跟着看到了男人留在这里的随身物品。

——加布里埃尔在这个包丢失的时候,说如果可以找回来的话,他就会很开心。

这个包,对他来说......

思考着的天使,沉默了片刻。

随后,她在昏暗的楼道里蹲下身,对着行商那墨绿色的背带布包,用澄澈的视线直勾勾地盯着它。

就像是在防范着那物件会突然飞走一样。

......

加布里埃尔的脚步踏在摇摇欲坠的木质楼梯上,发出干脆又响亮的踩踏声。

倒给前台那昏昏欲睡的女店主吓得一个激灵。

“姐,抱歉要打扰您一下——您给我开的那间房,灰尘似乎有点多。”

加布里埃尔皮笑肉不笑地来到店主面前,手肘朝桌上一放,挤占了店主的空间、倒让她只能从桌面上直起身来。

“还有其他的房间吗,得麻烦您给我换一间了——我妹妹身体不太好,对粉尘有些不舒服。”

说这些话的时候,加布里埃尔也依然在脸上挂着笑。

......以他的个性,本来不愿意以过于极端的态度处事——毕竟要和各式各样的人群做生意,诀窍就在于“会说好听的话”、“能听难听的话”。

但那不代表他可以随意让任何人针对。

......这家的店主在招待时的态度,明显就是随意敷衍了一番。

若只是招待态度敷衍倒算不上什么,只要房间的环境还过得去,自己倒也不至于要来前台闹。

但今晚可是要和帛曳一起住的。

......就算那位天使大人这会儿还分不出个好赖,自己也觉得招待她住这种房间太丢面子。

这可不是加布里埃尔可以接受的结果。

“我额外付40铜币的押金,请为我更换条件好一点的房间——还有得选,没错吧?”

男人将铜币拍在桌子上,沉甸甸的金属碰撞声传入她的耳中。

这让那名旅店老板立刻两眼一亮。

“诶,有的有的!”

本来被吓了一跳、对加布里埃尔的动向还有些莫名其妙的店主,看到拍在面前的铜币,立马改变了态度。

已经多久没有见过出手这么阔绰的客人了?

20铜币加上40铜币,那些抠搜的穷酸山民可没办法一口气拍这么多铜币出来!

......那之后利落地为加布里埃尔取了新房间的钥匙,店主朝着加布里埃尔露出了抱歉的表情,“客人,您看,我刚刚有些犯困,如果有哪里冒犯了,还请您别见怪呀......”

有意无意地,她望着加布里埃尔、嘴角勾着笑,眉目婉转、眼波翩翩。

“如果是误会的话没事哦。”

语气相当冷淡,加布里埃尔脸上挂着笑、毫无波澜地和正在美目流盼的店主对视,“毕竟我赶路也很累,所以理解您在辛苦的时候会走神。”

“哈哈,哈哈......您说的是......”

听出加布里埃尔口中那清晰的讽刺意味,店主只能心虚地打着哈哈。

......现年31岁的戴娜,自从嫁到这宛尔斯镇落户以后、接过了丈夫的旅店经营至今,她接待的客人多数都是些穷游经过的落魄旅人。

那些过路的大户,在宛尔斯镇歇脚只会去广场大街那边的气派旅店;

能找到自家来的,本身就不会有很好的经济条件——所以她一贯以来,都没有什么“良好”的招待态度。

不过今晚的她不得不承认。

眼前这位褐发的旅客,确实是自己首屈一指的“大客户”了。

上次碰到这样的客人,还是......

嗯......

多久之前了?

望着踏上吱呀作响木质台阶的男人的背影,戴娜若有所思地沉吟着。

是错觉吗。

模糊中,好像有种以前见过的样子。

......

攥着新拿到的钥匙,加布里埃尔在尘土飞扬的走廊上奔跑着。

他是担心帛曳脚底的情况。

之前在一楼的时候,帛曳拽自己手、又低头看她自己的脚,估计是脚底的伤口不太舒服。

又因为自己嘱咐过她,“没有允许之前、不要在别人面前说话”,所以她才没有出声,只能用这样的方式告诉自己。

“......”

无声地咬住下唇,加布里埃尔转过走廊的拐角。

在视线远端,那抹金发的影子正低低地蹲在地上。

“——!”

瞳孔猛地放大,加布里埃尔连忙加快了脚下的频率。

脚步声在走廊上回响,蹲在地上的天使也似乎听到了声音、随之抬起头来。

“妹妹,没事吧?!”

褐发的男人赶到天使的近前,帛曳也抬起头直勾勾地望着他。

天使的表情平淡如常,看不出来有特别不舒服的模样。

“加布里埃尔。”

盯着加布里埃尔看着,过了一会儿,帛曳才开口道,“你的包,还在这里。”

这样说着,金发的天使抬手、指向身旁墙根那个墨绿色的背包。

“.......”

“——嗯?”

褐发男人的深蓝色瞳孔,愣愣地保持着形状。

他眨眨眼,伸手将帛曳扶起来。

“妹妹,脚怎么样了?”

“......有点不好。”

帛曳低着视线喃喃道。

......明明脚上不舒服,还在帮自己看管背包啊。

之前都忘记要和她交代这个事了,一心想着要给她换房间。

结果她居然会主动做这种事。

轻轻叹息着,加布里埃尔总算松了口气。

“——先跟我进房间吧妹妹,我帮你看看脚上的伤口怎么样了。”

“好。”

简短地应声,帛曳顺从地让加布里埃尔牵着手、朝着新房间移动。

......

沉重的背包被行商放在了房门口的墙角——倒离在床边的二人相当远了。

金发的天使坐在厚实软和的床褥上,脚微微悬离地面一截;那件宽大的防水外套依旧套在她身上、兜帽拉得很低,遮住了大半金发。

她金色的眼眸在轻柔的灯光下投出视线,正安静地、一动不动地看着加布里埃尔帮她脱去新买的皮靴。

皮靴里飘出喷洒过除臭剂的皮绒的古怪味道,绷带还好好地维持着当时加布里埃尔给帛曳换上去时候的模样。

“从外面看不出来什么啊。”

加布里埃尔自言自语着,一边将帛曳脚背上的绷带拆下。

随着男人的动作,帛曳脸上悄然染上一抹绯红。

“......嗯?”

加布里埃尔情不自禁发出疑问的声音。

......洁白的脚背映入视线的瞬间,加布里埃尔还做好了要用余光看到血色的心理准备。

但没有。

光洁如玉的脚掌,并没有伤口裂开、再次出血的模样。

“妹妹,脚上有具体哪里不舒服吗?”

单手握着帛曳的脚,加布里埃尔左看看右看看,除了已经结痂的伤口以外再看不出什么特殊。

“......脚底,不好。”

“脚底?”

抓着帛曳的脚向上抬,加布里埃尔仔细观察着。

“啊。”

——然而,行商抓住脚掌的动作,竟然惹得天使发出娇声。

加布里埃尔不由自主地眉头一挑。

他抬起头,深蓝色的眼珠,正看到帛曳那宛如绝色一般、绯红的脸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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