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松文见状,只好贴着光芒的边缘,在床边坐下,指尖触及的,是丝滑的真丝床单被,顺滑的手感让他下意识地摩挲了起来。
一抬眼,却看见齐思的面色有些发红。
“你这家伙,对着人家的床在干什么呢?”
“呃——对不起,手感太好了没忍住。”宋松文像是做了亏心事般,连忙停手。
齐思叹了一口气,坐在了书桌前的椅子上,眼神不善,宋松文注意到,齐思在家时,身上只穿了一件大码的毛呢卫衣和贴身的打底裤,此时蜷着腿缩在宽大的靠背椅里,因此显得那瘦削的身形愈发娇小起来。
“好了——你把我叫回来,是有什么事?”宋松文尝试回归正题。
齐思沉默片刻,随后开口道:
“我说……那个女生,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女生,啊……你说梁小屏吗?她是你同班同学……还是学习委员来着。”
“我当然知道她是同班同学,这种事情我还是知道的,我想问的是,你怎么和她搭上关系了?”
“怎么了,不能和她搭上关系吗?”宋松文问道。
“没有……只是,她给我的感觉很奇怪?”齐思低着头说道,却没有注意到宋松文脸上难言的神情。
“她和你说什么了吗?还是向你展示了什么——呃,比较特别的东西?”宋松文问道。
齐思摇了摇头:“我说了,只是一种感觉而已。”看见宋松文若有所思的神情,连忙又补充道:
“当然,我没有背后说她坏话的意思,只是如实阐发感想而已。”
“嗯……”宋松文沉吟着,现在他大约明白,梁小屏所谓的搞砸了是什么意思了,但是按照他和梁小屏的交易内容,似乎提升齐思对她的好感,也是条件之一。
“可是,奇怪也没什么不好的吧?”
“不是的,你不知道,她不是那种一般的奇怪 ,不是那种一般怪癖的程度,她是那种很特别的……”齐思闻言,反驳道。
“倒也不至于像你说的这样。”宋松文轻声道,“虽然第一印象的确是个怪人,但如果深交一段时日,也许就能发现她也有魅力的一面……”
“是,是这样的吗……”
听见宋松文的论断,齐思的语气忽然干涩起来,“原来你们已经到了可以深交的地步了吗?成了我小人之心……”
“别这么说自己啊。”宋松文忽然看向齐思,正色道。
“什么?”齐思愣住了,“难道不是你故意气我?”
“什么叫做我故意气你?”宋松文愕然问道。
“我不是好心提醒你吗?你却一个劲地在那里反驳我,一副很了解她的样子,这不就显得我像是个挑拨离间的小人吗?”齐思猛地坐直了身体,说道,“这下好了,是我心胸狭隘,见不得你们好……”
“可是,不管你是怎么想我的,那也不要用这种话说自己啊。”宋松文抬起头,正视着齐思棕黑色的瞳孔,“对她有意见就骂她,对我有意见就骂我,唯独不要说这种自轻的话……”
“你……”齐思闻言,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只见他负气一般抱起双腿,将脸埋进了膝弯里:
“就因为你老是这个样子,我才没办法骂你啊——”
“没关系啦。”看着低落的齐思,宋松文犹豫片刻,还是轻轻伸出右手,拍在对方的肩膀,“你的提醒我记住了,我也知道梁小屏不简单,会注意提防她的。”
良久,传来一声模糊不清的“嗯”声,宋松文知道这代表齐思听进去了,但要恢复正常还得一段时间。
二人沉默对坐着,忽然,门外传来女仆敲门的声音:
“您好,我们这边准备了夜宵,您要来一点吗?”
宋松文看着齐思,齐思把头抬起来,看着门那边喊道:
“呃……不用了。”
“好的。”听见女仆走远的声音,齐思松了一口气。
“我也算是沾上你的光了。”宋松文打笑道,“那些人叫你都是一口一个少爷,真是大户人家。”
“我都请他们别这样叫我了。”齐思摇摇头,“私下里还是照叫不误吗?”
“呃……这些人都是按合同办事的,你也别为难他们了,没准用工协议里注明了称呼这种东西。”宋松文说道。
“是啊。”齐思有些闷闷地说道,“反正我只是住进来而已,比起我,他们更像是这里的主人。”
宋松文顿了顿,开口道:
“所以说,你现在,是和你父亲住吗?”
齐思闻言,却是摇了摇头:
“没有,我只见过他几面而已。”
“这是怎么回事?”
“我不太清楚,过去我一直以为,父亲和妈妈只是在我懂事前就离婚了而已,妈妈去世大概半年后,有个律师找上我,带我见了一个男人几面,然后告诉我,他是我的生父,并且已经转移了监护权,随后就把我安置在了这里。”
说到此,齐思仰起头,有些茫然地望着天花板:
“他应该是那种生意和产业都遍布全国的大商人吧,这里的房子搞不好连万分之一都占不到。而且我隐约打听到,他和我母亲其实压根没有正式结过婚,那么照此推理,恐怕早就有了自己的家庭,甚至不止一个也不奇怪……因此在这里费不了多少心思,见不到人也是正常的。”
“反倒是我,事后越想越奇怪。”齐思叹道,“不知道我有什么价值,能让这种日理万机的家伙,专门费时间来相认,还专门安置在这种豪宅里,之后却又不理不睬,甚至不对我提出任何要求和义务。”
“呃……”宋松文不知道怎么回答,不名一文的穷学生,被家资巨万的生父主动相认,摇身一变成了少爷小姐——这种事放在普通人眼里,应该可以划归为“幸福的烦恼”那一类吧?然而他同样也明白,所谓命运的馈赠早在暗中标好了价码,这种不明不白得来的东西,反而更让人不安。
忽然,隐隐约约传来一段古典钢琴的曲调,宋松文面带疑惑之色地望向齐思,齐思解释道:
“一楼正厅有一个大座钟,每天中午和晚上的十二点会报时。”
“已经凌晨了吗?”宋松文打开手机,果然看见显示零点,“这么晚了,再不走就……”
齐思却忽然有些吞吞吐吐地说道:
“既然都这个点了,要不要……在这里住下来?”
“’住下来?你家里的女仆不会有意见吧?”
“她们不进这间屋子的。”
“那——也不是不行。”宋松文想了想,点头道,“那我给我姐说一声。”
说罢,便编辑消息发送,不一时就收到宋竹清的回信:
“下次早点说。”
宋松文收起手机,看向齐思,只见对方叹了一口气:
“那边的沙发放倒了可以睡人,一会你……等等,还是算了。”
“算了?”
“你睡相不好,还是睡床吧,我去睡沙发。”齐思轻声道,“何况我看你不是很喜欢这床吗?一个劲地摸。”
“没必要这么麻烦吧,我看这床也够大,睡两个人又不难。”宋松文笑道。
“又不是小孩子的时候了……”齐思嘟嘟囔囔地站起身,从壁柜里抱出备用的被子,不由分说地往沙发那边走去。
“那这可是你说的,不许反悔。”宋松文便笑嘻嘻地靠倒在床头的靠背上,看着齐思把沙发放平,放好被褥,随后躺了上去。
“不早了,把灯关了吧。”齐思说道,宋松文便将台灯关闭,屋内复归于黑暗。
“那么晚安。”
“晚安。”
……
“你睡着了吗?”
夜深人静。
齐思在黑暗中睁开眼睛,听见一旁传来均匀而微弱的呼吸声。
他爬起身来,看着床那边。
“真的一点防备都没有,就睡下了……”
齐思喃喃着,起身向那边走去,每一步踏出,光芒便在身上凝结,化作纱衣,长裙,蕾丝,宝石——
等站在床边时,已然化为了魔法少女白夜。
白夜默然地盯着沉睡的宋松文,她知道小松这家伙最会撒谎,但唯独睡觉的时候不会,那有如陷入了永久安眠的睡相,和匹诺曹变长的鼻子一样难以造假,只要装睡就必然会被她识破。
“明明已经觉得,没必要做魔法少女了……”白夜心想道,但是此时此刻,还有必须要用到这份力量的地方。
她抬起手,对着宋松文虚按而下,掌心中散发出柔和的白光。
这一次,白夜尽可能精细地控制魔力,同时注意着任何的蛛丝马迹,目的就是为了不像上回那样,在检查身体的时候把对方惊醒。
光芒逐渐黯淡,白夜将手放了下来。
“果然……还是和上次一样,什么也没有发现……”
少女无言,无论是魔境的气息,还是什么别的邪恶气息,在这具身体上都感受不到,完完全全就是个普通人。
可是自己明明又亲眼看见,那时小松展现出了魔术士的能力……
白夜轻手轻脚地爬上床,跪坐在一边,抬起手,抚在宋松文的前胸。
只要一个念头下去,我的力量就能从这只手掌中传出,人体是如此脆弱……
“不行,不能这样……”
如果用魔力无法侦测,那么是否存在外在的痕迹?白夜有如夜视动物般,眼中亮起一层幽荧的光芒来。
“只是为了看得更清楚……”如此告诫着自己,白夜俯下身来,用双手支撑在宋松文的脑袋两边,双腿跨过身体,魔法少女那苍色的发丝,犹如垂落的流苏一般落在枕边。
用魔法视觉关注着一切细节,依然毫无所得——白夜甚至要怀疑,自己的记忆是不是出了差错,眼前被笼罩在自己身下的青年,明明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普通人罢了。
“我到底在担忧个什么啊……”白夜心中叹了一口气,翻过身去,仰面朝天地躺在了一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犹如密布的蚂蚁爬动在胸腔。
忍耐着心中的躁动,双手一点点地握紧,抓在真丝的床单上,随后又无意识地揉捻了起来,纤细的指尖缓缓划过这张矜贵的大床。
白夜默然片刻,抬起胳膊,看着自己变为魔法少女后,那柔若无骨般的纤手,淡青色的血管在皮肤下隐约可见,明明拥有着超越钢铁火药的毁灭性力量,却以这般美丽无害的姿态呈现——
“说起来,小松很喜欢这张床的手感呢,真的有那么好吗……”
白夜略微侧过脸,看见咫尺之隔的,宋松文熟睡的面庞。
她闭上眼睛,举起的手轻轻下落,落在了魔法少女那深黑色丝袜包裹的圆润大腿上。
顺着指尖往下,一点点压实,直到整个手掌,都能隔着纤薄的布料,感受到肌肤的热量。
眼帘略微颤抖了下,但却没有睁开,保持着这样的姿势一动不动,像是安睡了过去一般。
忽然,少女发出了有如梦呓般的微弱声音:
“明明是我的手感比较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