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玄圣地,圣祖殿!
金顶辉煌,琉璃瓦在稀薄的灵气光芒下反射着刺目的金光,巨大的白玉盘龙柱撑起巍峨的殿堂,层层叠叠的宫殿群依山而建,绵延不绝,散发着磅礴的威压与无上的尊荣。那是圣地的心脏,是信仰的图腾,是这片末法时代最后的、也是最耀眼的丰碑。
李玄的目光,平静地落在那片象征着无上权柄与荣光的金碧辉煌之上。混沌翻涌的眼底深处,似乎有极其久远、早已蒙尘的画面碎片,被眼前的景象强行撕扯了出来。
那是一个风雨飘摇的荒芜山谷,电闪雷鸣,暴雨如注。泥泞之中,一个瘦小、浑身泥污、瑟瑟发抖的凡人小童,正被几头饿得眼睛发绿的妖狼围在中间。小童的眼神里充满了绝望和对死亡的恐惧,喉咙里发出破碎的呜咽。
画面一闪而过。
紧接着,另一幅画面粗暴地覆盖上来:眼前这座金碧辉煌、威严神圣的圣祖殿。殿宇深处,似乎供奉着一尊模糊不清却散发着无尽威严的雕像,受亿万信徒顶礼膜拜。
百万年的沉睡,未能磨灭一丝记忆的清晰。那个在泥泞暴雨中绝望哭嚎、卑微如蚁的小童…那个被他随手拂袖间驱散妖狼,并赐予了“圣祖”之名,期许其护佑一方生灵的小童…
就是他。
就是这个曾经卑微的小童,建立了眼前这座以“圣祖”为名的辉煌圣地,成为了亿万修士心中至高无上的信仰源头!
李玄的嘴角,极其细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那不是一个笑容,而是一种冰冷到足以冻结时空的嘲弄。一丝若有若无的讥诮弧度,如同锋利的刀锋,无声地刻在他完美的唇线上。
百万年岁月长河冲刷而过,当初那只随手救下的蝼蚁,竟也成了盘踞一方、背叛遗命、窃据“圣祖”之名的硕鼠。
“何方妖孽!竟敢亵渎圣祖安眠之地!找死!”
一声蕴含着惊恐与色厉内荏的暴喝,如同炸雷般在死寂的禁地边缘响起,打破了那令人窒息的平静。
是那名赵姓弟子!他强行压下灵魂深处的恐惧,看着那棺中坐起的身影,看着那身影投射向圣祖殿的目光,一股被冒犯的愤怒和职责带来的疯狂压过了恐惧。他猛地拔出腰间的灵剑,剑身发出微弱的嗡鸣,一道黯淡的青色剑气在剑尖吞吐不定,指向石棺方向。他必须阻止!必须捍卫圣地的尊严!
年轻弟子也挣扎着爬起,脸上带着同样的惊恐和一丝被师兄带动起来的狠厉,也拔出了自己的佩剑。
两道黯淡的剑气,带着末法时代修士最后的倔强,如同扑火的飞蛾,义无反顾地刺向那坐在葬天棺中的身影。剑气撕裂粘稠的空气,发出凄厉的尖啸。
李玄甚至没有回头。
他依旧平静地遥望着远处山巅那片辉煌刺目的圣祖殿群,目光仿佛穿透了层层叠叠的宫殿,落在了那核心殿堂深处供奉的雕像之上。仿佛那两道足以在如今时代开山裂石的剑气,不过是拂面而过的尘埃。
就在那两道剑气堪堪要触及他灰袍的瞬间——
李玄搭在冰冷棺沿上的那只苍白右手,食指,极其随意地,对着身后袭来的方向,轻轻一弹。
动作轻描淡写,如同拂去一粒微尘。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响,没有绚烂夺目的光华。
只有一道细微到几乎无法察觉的涟漪,以他指尖为中心,无声无息地扩散开来。
那涟漪所过之处,空间仿佛变成了脆弱的琉璃镜面,瞬间布满了细密蛛网般的裂痕!
嗤!嗤!
那两道带着两位核心弟子全部修为和勇气的剑气,如同投入沸水的雪花,连一丝声响都未能发出,便在接触到空间涟漪的刹那,无声无息地湮灭了,彻底化为虚无,连一丝能量波动都没能留下。
紧接着——
噗!噗!
两声沉闷的、如同熟透瓜果破裂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
赵姓弟子和他身后的年轻弟子,脸上的惊恐、愤怒、狠厉,所有表情瞬间凝固。他们的身体,连同手中紧握的灵剑,在那道细微涟漪拂过的瞬间,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狠狠攥紧、捏碎!
没有血肉横飞,没有骨骼断裂的刺耳声响。两人连同他们身上的衣物、佩剑,仿佛同时被投入了无形的磨盘之中,在不到万分之一息的刹那,被彻底碾磨成了最细微、最原始的粒子。
两蓬极其细微、几乎肉眼难辨的灰白色粉末,在死寂的空气中飘散开来,随即被那无处不在的枯寂气息吞噬,消失得无影无踪。
仿佛这两人,连同他们存在的痕迹,从未在这片天地间出现过。
禁地边缘,再次陷入一片比之前更加纯粹、更加令人绝望的死寂。连风声都消失了。
李玄缓缓收回了搭在棺沿上的手。仿佛刚才只是拂去了两粒碍眼的尘埃。他依旧坐在巨大的玄黑棺椁之中,目光悠远,穿透了空间的距离,牢牢锁定着山巅那片刺目的辉煌。
一个平静得没有任何情绪起伏的声音,如同穿越了万古的叹息,在死寂的禁地中响起,清晰地回荡在每一个角落,每一个幸存的、躲在暗处瑟瑟发抖的生命意识深处:
“尔等可知……”
声音停顿了一下,带着一种俯视蝼蚁般的漠然。
“尔等所拜之‘圣祖’……”
“其名……”
“乃本座所赐?”
每一个字,都如同蕴含着天地法则的重锤,狠狠敲击在听者的神魂之上!“本座”二字,更是带着一种凌驾于诸天万界、俯瞰万古轮回的绝对威严!
九玄圣地深处,某些闭关万年、气息腐朽如同活化石般的存在,猛地睁开了浑浊的眼睛,干枯的躯体剧烈地颤抖起来,布满灰尘的脸上,瞬间爬满了无法言喻的惊恐与难以置信!
圣祖之名……竟是他人所赐?!
这石破天惊的话语,如同灭世的雷霆,狠狠劈在每一个听闻者的灵魂深处!
李玄不再言语。
他缓缓地,将支撑在棺沿上的那只苍白手掌收回。然后,他动了。
被灰袍覆盖的身躯,开始向前移动。一只穿着同样古老样式布鞋的脚,踏出了那具埋葬了他百万载岁月的巨大玄黑棺椁。
鞋底,轻轻踏在了葬天棺外枯寂、布满尘埃的冰冷岩石地面上。
就在他脚掌落地的瞬间——
咔嚓!
一声清脆得令人头皮发麻的碎裂声,如同某种维系了万古的平衡被彻底打破,骤然响起!
声音的源头,正是那具庞大、沉重、仿佛亘古不朽的葬天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