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仙坐在书架的一层上，她知道方博睿放在书架上的书全部都是摆设，就算拿下来也没有任何的问题。她惊讶地看着眼前这个一直都是不苟言笑的男人。
“还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啊。你不是一直都秉持着不去打扰人类正常生活的态度的吗？怎么现在选择出手了。”
方博睿没有说话，只是看着那个女孩消失的地方陷入了沉思。
他低下头，看向自己胸口处消失的怀表，感受到心里的一块缺失。他缓缓地抬起头来。
“就和你的理由一样，因为这件事情很有趣。”
“别扯。除了你，谁用这种理由我都会相信。也只有你这个死板的不懂变通的老古董不会用这种理由，更不会撒谎了。”
笔仙甩了甩手，满脸的不屑。
她是对的。但也不对。觉得有趣这一点并非不是他出手相助的理由。这一点在理由当中，怎么说也都占据了一成。
他转过头来，再一次看向女孩消失的地方。
他来到人间，已经有了不知道多少的岁月。
神明的诞生起源于人类的信仰。当人类能够意识到太阳与月亮交班出现于天空之中的那一刻开始，他便诞生于时间之中，降临于世间。
掌管时间的力量无疑是十分强大的，更是相当无理的。一开始的他，看着人间的一切，只觉得自己是无与伦比的存在。
就好像人类的一切都是由他攥写出的书籍，而自己正是那攥写书本的作者，通过时间来调动着一切的结局。
觉得过程不满意，他便会调转时间，回到过去，得到一个令自己满意的结局。
一个时代兴盛全世，他便调转时间，添加入关键节点让王朝衰败。
一个国家征服世界，他便调转时间，在必经之路上扔出石子让国家没落。
一个人过得一帆风顺，他便调转时间，让他在前进的路上狠狠摔跤。
可是，随着时间的正常流逝，他突然发现，不管自己怎么调动时间，也只能够改变时间线上的一小节点。
就算什么都不做，时代还是会在那一刻衰败；国家依旧会变得没落；人终究会迎来自己的滑坡。
就好像所有的东西都是被提前规定好的事情一样，即使道路曲折，他们都会通向同一种必然。
渐渐地，他不再使用自己的力量，转而变成了一位彻底的旁观者。
不是他不能使用，而是不愿意使用，不愿意在不会改变的事情上浪费时间。
久而久之的，世界上便不再有多少东西能够调动起他的情绪。
所以，当那个女孩带着神笔来到这里的时候，他也是同样的无所谓的态度。
直到他加速时间，回溯时间却是看见了不一样的景象。
在未来的时间线中，女孩依旧和现在一样，出现在了自己面前寻求帮助。
可是在过去，女孩却从来没有出现在自己面前。
事故死，自然老死。
一个不起眼的女孩，身上居然出现了两种结局。
他见识过落头的国王，看到过落马的骑士，见证过一代帝王的衰败。
在这些名流千古的人身上，他从来没有看见过第二种结局。
而这个女孩却是做到了。
所以，他问出了口：
“笔，你相信人的命运会改变吗？”
“嗯？我当然相信了。”她不在意的回复道：“毕竟我已经改变了不知道多少人的命运了。”
“可是我完全不相信。”
他自嘲似的笑了，这反而给笔仙吓了一跳。
“或许那并不是你的意志。就算再怎么改变，你还是会遇到那些人，改变他们的生活。这是固定好的。”
“胡扯。”
笔仙从书架上跳了下来。
“我完全不相信这种结果论啊，命运啊。单纯是那群人类为了自己的无力找出来的借口罢了。”
她眯起眼。
“难道你就为了这种无聊的理由去干涉这个女孩的人生吗？”
“这并不无聊。”
“这无聊到了极点了。”
笔仙和方博睿对峙着，前者狠狠地瞪着对方，后者却依旧是平淡如水的样子。
“就为了命运这种无聊透顶的理由，你就让那个女孩的人生浸泡在时间的不定长河之中，这难道不无聊吗？”
“你总是想让人类往好处发展，但是他们无一例外地全都相当凄惨，这难道不奇怪吗？”
笔仙不甘地紧咬嘴唇。她很想反驳，可是却找不到任何的理由。
“笔，有没有兴趣来和我赌一场。”
“哈？赌？赌什么？比谁的手指先戳到对方的鼻孔里面吗？”
“就赌，这个女孩的人生，究竟会不会随着命运的奔流而去。”
*
“人类的命运？你又在说些什么鬼话？”
方博睿从回忆中回过神来，听着这熟悉的质问语气，他不由自主地觉得有趣。
于是他将人类命运的论点同顾明细细论述了一遍。后者自然也是一样的一头雾水。
顾明沉思了一会，然后他抬起头来，眼神中充满了意外的坚定。
“那么，现在的结果怎么样了？”
“赌约已经结束了。”
“谁赢了？”
“结果还没有得出。”
“真是莫名其妙。”
顾明无语地摊了摊手，很显然他认为这个赌约十分的无聊。
方博睿自然不认为人类能够明白命运这一奇妙的，不可破解的概念。
可是，这些话还是很自然地说出了口。
这到底是为什么？
难道命运就是这样规划的吗？
就在他思考的时候，突然，顾明的拳头出现在面前。
他用拳头指着自己，坚定地说道：
“我才不管你们这些混蛋之间的赌约，我现在只想要回到我的世界去。你应该能够做到吧？”
方博睿对于顾明这一种嚣张的态度，只觉得有些可笑，还有几分不可理解。
暂且不说神明和人类的差距，自己一向是不愿意查手人类之间的事情的，自然不会帮助他做这件事情。除非顾明和夏梦初一样，使用自己的一切。
他原本是这么认为的。
直到他猛然间意识到，自己好像已经过多地干涉了这些人之间的事情了。
比方说，让沈岳给顾明营造一个四面楚歌的情况。
这是为了什么？
为了为难顾明吗？
不是的。
他意识到，自己做这些事情，只是单纯地不想让顾明停下来。
就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此刻也无比地希望，这些人类能够改变自己的命运。
不，从那个女孩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他就已经产生了这种想法了。
到头来，这场赌约，根本就没有对立方啊。
还真是个无聊的赌约。
方博睿自嘲——不，十分愉悦地笑了。
但他最后的原则，依旧不会改变。
方博睿永远不会做徒劳无功的事情。
——
他加速时间，看见了一切。最后再回到这里。
“我才不管你们这些混蛋之间的赌约，我现在只想要回到我的世界去。你应该能够做到吧？”
“当然。虽然这对于人类来说需要献上自己的全部，但是这对于我来说，可是很简单的事情。”
顾明张了张嘴，刚想开口，却又被自己按了回去。
他低头思考片刻，问道：
“回到了那边的世界之后......她，夏梦初，会回来吗？”
方博睿肯定地点了点头。
“我会回溯时间，让改变时间线的事情，也就是那个姑娘使用能力的事没有发生过。她也就会变成原样。”
“那就行。”
顾明只觉得心头的大石头顺利地坠落下来，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
方博睿更是看到了那微不可见的希望的火光。
“在这之前，我有个问题问你。如果你答对了，我将无偿为你使用力量。如果你答错了，我将向你索要力量的代价。”
在听见了这一番话之后，顾明立马严肃了起来。
他史无前例地集中自己的注意力，势必要答上眼前这个事多的神明的古怪问题。
在顾明紧紧的注视之中，方博睿缓缓地开口：
“你到底是为了什么，才想要回到原本世界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