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书冷笑,拉着椅子又一次在他身边落座。
“唉呀,好像还真的有点道理呢,现在大多数导师们都不让学生进自己办公室的,同性异性都不行,”她一改刚刚工作时的认真样子,语调轻松,“就算有,也会大开着门,保证在摄像头下完成事务的。”
裴行言转头去看,她办公室的门紧闭着。
“那我去打开——”
“这就不用了,”沈知书一把按住想要起身的他,“一般老师们怕的都是学生们因为各种各样的理由去告状,所以才避嫌的。所以你会诬告我吗?”
裴行言不停摇头。
“所以有什么好避嫌的呢?”沈知书翘起腿,样子随意得像是在自己家里。
“但是——”
“还有,一般只有在对学生具有权力压迫的时候才会出现道德问题,像我们这样,我连你的请假都没法批的,算不上~”她摆摆手。
裴行言心想确实也是,但是他不懂为什么沈知书要说这些。
“所以我算不上是你的老师啦,而且你想走随时都能走不是吗?没有权利压迫就不存在问题,这是公理哦。”她比刚刚要和蔼一点,也要冷静一点,眼睛里漆黑的东西退散了去。
裴行言傻笑,心说嘴上说的倒好,您老随便找个老师打个招呼不给平时分我都受不了,怎么会没有压迫?
她又说,“但是你老是老师老师的喊,都把我喊老了。”
裴行言赔笑,标准的皮笑肉不笑,但他清楚沈知书的意思,只好甜甜地叫了句,“沈姐姐……”
沈知书马上眉开眼笑,殷殷地应了一声。
裴行言心里吐槽,他就知道她是这个目的,从好几次之前开始就一直想让他喊声姐姐,现在终于算是得逞了。
“所以告诉姐姐,那个女孩是你女朋友吗?”她和颜悦色,重复之前被打断的问题。
裴行言知道自己逃不过去,她对这个问题的答案明显是志在必得,如果不说出个一二三来,沈知书肯定不会放弃的。
他决定如实相告,但是要隐瞒一点细节。
他说,“说实话,我觉得应该算不上是,但她可能是这么认为的……”
“是她硬缠着你?”沈知书眼神不善。
“没有,我们……呃……相遇得挺巧的,我也说不太清楚……”裴行言摇头,“但重点是,她就是我之前和你咨询的那个……朋友的女朋友啦,她精神应该是不太稳定,也许还有点妄想的症状,我们第一次见完面,她就认定要做我女朋友了……”
“嗯~”她颔首点头。
沈知书这一声出奇地妩媚,差点嗯进裴行言心里,他悄悄抬眼看向她的脸,发现她同样紧盯着他看。
他又连忙移开视线,继续说道,“我其实现在没什么谈恋爱的心思,但是这女孩她太可怜了,我总不能放任她不管吧?所以就只能先暂时这样咯,等她状态好点,我再和她说清楚。”
裴行言自认答得天衣无缝,就算是高中那种痛恨情侣的地中海秃头教导主任来,也绝对会被他感动到拍手称赞。
可沈知书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她静静地听着,又“嗯”了一声。
“完了。”裴行言说。
“是吗?”沈知书撑起腰,反问道,“就这么完了?”
“嗯啊。”
“好。”沈知书又靠近了几分,现在她几乎和裴行言贴在一起,从某些角度来看她甚至躺在裴行言怀里。她说,“那不想要谈恋爱的话,就分手好了,心理上的问题交给学校就好,你一个学生,还不适合处理这样的问题。”
“呃……”裴行言被呛了一呛,他想反驳两句,但又觉得自己不能把自己还要靠苏杉杉挣钱的事情说出来。
于是他进退两难。
“怎么?又舍不得这么漂亮的女孩喊你宝宝?”沈知书阴阳怪气地问,眼里全是戏谑。
“倒也不是……”
裴行言犹豫了几分,他感到空气忽然又一次变得肃杀起来。
他抬眼望去,沈知书那双好看的丹凤眼中充满了空洞。
裴行言讨厌被人这么盯着,更讨厌有人想要操控他的意志,他或许是落魄了,但从来没有丢掉自己那份不羁的少年气。
他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同样眯起眼,毫不客气地盯了回去。
“老师为什么要对我的个人生活这么感兴趣呢?”他淡淡地问,“我想这应该属于是私事,和你没什么关系吧?”
沈知书没想到他会这样回答,更没想到他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她短暂地愣了愣,随后脸上爆发出强烈的表情。
她那么悲伤,悲伤得好像是发现自己等了千年的爱人早就变了心。她的眼睛有点睁不开了,脸上的肌肉也不听指挥,如同痉挛一样牵引她做出表情,都是些不太美丽的表情。
沈知书轻轻吸了两下鼻子,死命地咬着自己的嘴唇,没人会怀疑她马上就要哭出来。
裴行言没能预料到,他那么简单的一句话,甚至不带攻击性,会让这个训自己学生像是死神索命一样的女人变成这样。
他尝试着举起手,想要安抚下这个泪水已经到了眼角边的女人。
“呜——”
她呜咽起来,裴行言的手僵在半空,进也不得退也不得。
“呜————”
她呜咽得更大声了,裴行言下意识转头去看门有没有关紧,这时候要是有什么人闯进来,那他真死也说不清。
然后他便感受到自己的手上多了几分温热的湿润感。
沈知书趁机拉住他的手,在她的脸上清理泪水。
她什么话也不说,只是一味地在眼睛周围擦来擦去。
裴行言想要收回手,她就呜咽得再大声一点,于是他不敢轻举妄动了,任由她拉着他的手在她脸上揉来揉去。
这种情况他真没见过,只能僵坐在原地,等到好久以后,沈知书才终于安定了下来。
她眼睛红红的,声音也哑了几分,小声又委屈地说,“你走吧,是我不对,我不该管那么宽的……”
即使裴行言再没哄过女人,也知道现在绝不能离开,而且他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
于是他温声劝解,“也不是那样啦……我说的也有点过分,不好意思……”
可他没想到,沈知书完全就是有台阶就下,狠狠地点了点头,“那原谅你了,以后不许再说这种话了。”
裴行言感觉自己像是被大棒砸了一下,他晕乎乎的。
怎么事情会搞成这个样子的?
还有……她到底对他是什么心意?
他什么也想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