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问题过于突兀，以至于士道短暂的失语了。

随着这个问题被鞠奈抛出，士道的记忆一下子就回到了一年前的二月十九日：他重新回想起那一天的情景，也就是魔术师（Magus）艾萨克·维斯考特离开人世的那一天。

鞠奈说的没错，回想起那些生死交锋的时刻，士道确实有过可以亲手杀死维斯考特的机会。甚至毫不夸张的说，只要他们在艾萨克·维斯考特最虚弱的那段时间里对他发起攻击，那么或许澪就不需要在最后做出牺牲。

“……”

鞠奈会对这件事情感兴趣本身没什么特殊的。毕竟不管怎么说维斯考特都可以称得上是鞠奈的父亲，是亲手给予了她生命的存在，所以她对这个问题的答案感兴趣再正常不过。

但是……..或许是士道的本能，他总感觉鞠奈的这个问题带着一番深意。

“那个…….”

将思绪重新收拢，士道看着鞠奈，慢慢的张开了嘴。

“我想，虽然他是个异类，是十恶不赦的混蛋…….但如果我杀了他，那我也和他没什么区别了。

虽然很任性，但其实我想的是如果他愿意改过自新的话，我也是可以接受他的。”

“就像对那个失忆的艾伦·马瑟斯一样？就算无数次把你们逼进险境，但只要忘记了加害过别人的过去和有心悔改，你就能接受她顺理成章的进入你的生活？”

“……我想应该是这样的。”

士道如此说道后，鞠奈那严肃的表情彻底维持不住了。

“呵……呵呵。”

“这个……应该没什么好笑的地方吧？”

“呵呵，没有，就是觉得很像是五河士道能说出来的话。”

“怎么啦，如果我赢了的话，他们可就是失败者了。胜利者对失败者做出判决的时候，失败者可没有啰嗦的空间。”

“呵呵……知道啦知道啦，谁叫你对我这种百害无一利的家伙都愿意伸出手，是烂好人中的烂好人呢。”

像是解开了一直围绕在心底的谜题，鞠奈重重地松了口气。

“父亲他……唉，我没资格对他的结局说什么。我想，这个结局本身也是他喜闻乐见的吧——这就是他的咎由自取。”

做完近乎于叹息的呢喃过后，鞠奈抬起手，扶正士道的脸颊，逼迫士道只能盯着她的眼睛。

“…….士道。”

然后，鞠奈静静注视着士道，并低声念出了带有爱意的轻语。

“——士道，你真是一个麻烦又温柔的人。今天我玩的很开心，所以......

你赢了，我真的非常非常喜欢你，我就是喜欢你，我喜欢五河士道。”

“…….！”

士道屏住呼吸，看着鞠奈的脸在自己的眼中不断放大。

接着，他猛的睁大了眼睛。

在距离嘴唇仅几毫米的地方，鞠奈亲吻了他的脸颊。

几秒后，鞠奈从士道的脸颊上挪开。

“——你一定很不满意这个结局吧。”

少女目若秋波，同时极尽温柔的抚摸着士道的脸颊……然后，轻轻擦去了刚才留下的吻痕，就好像刚才的一切只是她给士道所预留的、最后的温柔一般。

做完这一切之后，鞠奈轻轻摇了摇头。

“我要走了。”

“……”

士道的大脑花费了几秒钟才理解了眼前的场景。

“鞠奈，你刚刚在说什么？还是你要去哪里？”

“我是说，我很喜欢你，或守鞠奈喜欢五河士道，这样说你这家伙可以满意了吧？你已经赢了赌约了，但是……..

我不能让你就这样封印我。”

鞠奈苦笑着说完后，向后退了半步。

于是，士道也跟着沉默了。

“……是夕世的原因吗？”

轻声替鞠奈道出心中的想法后，士道下意识的想要再次去握她空着的手——但是这次，「精灵」没有接受他伸来的手。

鞠奈躲开了士道伸出的手。

“……士道一直很敏锐呢，只有这个东西我骗不了你。你这家伙每次都是这样，不管是我的内心想法，还是我要去做的事情，都会被你看穿。”

鞠奈垂下目光，轻轻叹了口气。

“对不起，士道，我真的为你添了很多很多的麻烦。都到了这个地步还在任性，我也的确是一个麻烦的女人——如果你想讨厌我这种人的话，我完全接受。

但是士道……..如果可以的话，请把手伸向那个孩子。因为……比起我，她才更需要你的救赎。”

说完，鞠奈没有说更多的话，只是二次抚摸了他的脸颊。

士道喉头突然哽住，像被无形的手扼住呼吸。

不，更为恰当的说法是，四周的动静率先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由于无端升起的晚风，沙沙响动的树叶声充斥在了公园的每个角落。

“……！”

意识到鞠奈准备离去，士道再次向她伸出了手。

然而——灵力组成的屏障却将他和鞠奈彻底的隔绝开来。

不到两步的距离，此刻却如天上的银河一般遥远。

“下次见，士道。”

狂风骤起，落叶如金雨纷飞。在轻声告别之后，鞠奈背对着霓虹灯的流光，回首步入无人的小径。孤独，却又决然。

但是，就在她的身影被黑暗吞噬之前。

士道拼劲全部气力大喊出声：

“我绝对，绝对会把你和夕世一起拯救的——鞠奈！”

听到士道的呐喊，鞠奈的肩膀猛的震动了一下。

但是，她没有回头。

最终，鞠奈的身影被黑暗所吞噬。

约会，也在苦涩的旋律中迎来了终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