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的目光则毫不避讳,放肆地在美丽的新娘身上扫视,琥珀色的眼眸里盛满无可比拟的贪婪与占有欲。
“喂,你在做什么!”
本以为可以混吃等死的守卫们瞬间如梦初醒,急忙上前想要阻拦。
但少年只是微微侧过身,脚步轻移,动作流畅得像是华丽的芭蕾舞者,轻易地绕过了所有试图拦截他的守卫,连他的衣角也不曾被触碰过,那样大大方方地走到了圣坛之下。
他仰起头,那双漂亮的琥珀色瞳孔中流淌着阳光般耀眼的笑意,在无视了脸色铁青的公爵和目瞪口呆的神父之后,便旁若无人地抓住了新娘的手掌。
“亲爱的,你怎么能嫁给这个老家伙呢?”少年的嗓音如大提琴般华丽,语调却轻浮得让人发指,“难道你忘了我们昨晚在床上的亲密了吗,我可爱...的夫人?”
他微微倾身,姿态亲昵得仿佛要吻上去,不知道的人或许会真以为他才是这场婚礼的新郎。
嘶...这放肆的行为简直让宾客们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新娘的身体似乎是因为这突如其来的非礼颤抖了起来,蓝宝石般的眼眸中极速地略过不自然的慌乱,她试图抽回手:“先生!您认错人了!请放开我!”
“放肆!”
公爵大人终于忍无可忍,眼见自己的女人被这般调戏,置他于不顾,不由得气得浑身肥肉乱颤,硕大的拳头毫不留情地砸向了少年那张俊美却无比傲慢的脸庞。
砰!
少年毫无防备地挨了这结实的一拳,他略微瘦弱的身型在庞大的公爵面前显得有点过于渺小了,身体向后退了几步,勉强维持着平衡,白皙的唇角流淌出鲜艳的血丝。
“肥猪!你打我也没用的,我和她的爱不是这点挫折所能阻挠的!”
但他脸上那份笑容反而更加诡异了,在漫不经心地抹去唇角的血迹后,那漂亮的琥珀瞳里也没有一丁点的愤怒,反倒是一种恶作剧得逞的愉悦感,这副模样让人想到了那些癫狂的艺术家。
“把这个疯子给我拖出去!”公爵气得浑身发抖,半是害怕半是愤怒地吼道。
几名身强力壮的守卫立刻冲上前来,准备架住少年。
宾客们摇着头,觉得这场闹剧该收场了,本来还以为少年还能有什么精彩的行为,结果就这?
婚礼被打断固然扫兴,但权当看了一场不收钱的小丑表演,主教也准备重新整理情绪,继续仪式,没有人还去在意这个冒出来的毛头小子。
就在守卫的手即将碰到少年肩膀的那一刻——
砰!
异变再起,所有人刚刚放下的心又被吓了一跳。
大门好似被猛兽袭击了,被人从外面以极其粗暴的方式,硬生生撞开。
门轴发出痛苦的呻吟飞了出去,木屑四处溅落。
逆着阳光的阴影下,一个柔弱又让人觉得眼熟的身影,一瘸一拐地闯了进来。
——那是一个女人。
她穿着破烂不堪的长裙,上面沾满了触目惊心的鲜红色血污,每一步都伴随着轻微的滴答声,好像有什么液体自她的身体不断流出,在光滑的地面上留下一连串印记。
所有人的目光,再一次被吸引过去...然后便再也移不开了,脸上无一不是比刚才更加难以置信的惊恐。
因为这个浑身是血的女人,赫然有着一头与圣坛上的新娘一模一样的灿烂金发,而且她五官的轮廓,竟也与新娘别无二致,仿佛一个模子印出来的!
那唯一的也是最恐怖的区别在于她的脸。
她右半边的脸颊赫然少了一大块皮肤,只剩下一片血肉模糊的肌肉,隐约能看到森白的骨骼,那狰狞恐怖的伤口甚至还在微微渗出血液。
在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的地方,那位被守卫按住的黑发少年,他低垂着头,琥珀色的眼眸平静得像冰面,鹰隼般锐利的目光注视着这一切,却又转瞬即逝。
血肉模糊的女人,用她那只唯一还算完好的,与新娘同样湛蓝的眼睛,死死地盯住了圣坛上的“自己”。
她完全无视了周围惊恐的宾客,发出撕心裂肺的高昂尖叫:
“亲爱的...我的丈夫,快离开那个女人!快离开她....她不是我!”
绝望的声音尖锐得好似指甲划过玻璃的摩擦音,好几个听众痛苦不堪地捂住了耳朵。
女人不顾一切地朝着圣坛冲去,却一下子摔倒在红毯上,鲜血染红了旁边以作装饰用的白玫瑰。
所有人都呆滞在了原地。
两个一模一样的女人,一个站在台上,光彩照人,美好得像是天使;另一个倒在血泊中,血肉模糊,披头散发的模样宛如地狱归来的魔鬼。
没有人会料到这一出好端端的滑稽戏瞬间变成了恐怖片。
肥胖的新郎看看地上那个血肉模糊的怪物,又看了看身旁因为害怕而依偎在自己臂膀中的“新娘”,大脑瞬间变得一片空白。
这是怎么回事?他的未婚妻明明站在这里……而地上那个生物,又到底是什么东西?
空气仿佛凝固了,而敢于打破这凝固的,却是从公爵自己的怀中,那秀丽的身影所发出的轻笑。
诡异笑容中带着病态的嘲弄,让人不寒而栗。
“呵呵……真是的,非要跑出来干什么呢?老老实实在食尸鬼的巢穴中歇着不好吗?你看看你那副模样,可真是难看,我要是你,根本就没脸来见亲爱的。”
“新娘”缓缓从公爵怀里挣脱,新郎就那样呆呆地看着自己的妻子转过身,她脸上的羞怯与惊慌早已丢得一干二净,旁观者只能读出一种居高临下的怜悯与蔑视。
她提着洁白的婚纱裙摆,不慌不忙地一步步走下圣坛,走向那个与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女人。
“你看看你,这么不听话,还有脸来见亲爱的?”
“新娘”走到血泊中的女人面前,蹲下身用戴着蕾丝手套的手指,玩味地触碰着女人脸上那恐怖的伤口,引得对方痛苦地颤抖。
“我才是最爱他的人啊....只有我才配得上站在他的身边,而你不过是个美丽的花瓶罢了,如果不是你这张脸...你根本没有机会从我身边夺走亲爱的!”
“你这个...怪物!”倒在地上的女人嘶吼着,脸上流下几行猩红的血泪,“你夺走了我的脸和身份..还有我的一切...!”
公爵的身体开始无法控制地颤抖,豌豆大小的汗滴从稀疏的发际线滑落,他看着眼前这个陪伴了他许久的美丽爱人,却只觉得现在她像是一个陌生人,恐惧瞬间卡住了他的喉咙。
台下的宾客们也怔住了,没有人会想到那个看上去纯洁无瑕的少女,居然会露出这般恶毒凶狠的表情。
“亲爱的,不用在意她的...毕竟我才是最爱你的呀。”
“新娘”再也没去管那个地上的女人,转而面向她的爱人,眼中满是新郎肥胖的身影的她,脸上绽开出甜美中带着病态的笑容,连带着歇斯底里的狂热。
那温柔的声音清凉得能滴出水来,接下来的内容却让公爵如坠冰窖。
“我知道你的一切哦,亲爱的。”她像个热恋中的少女歪着头,包裹着蕾丝手套的手指微点唇边,细数着情人间的点滴,“我知道你上个月在和奥斯特伯爵的夫人偷情了三次,地点是她家的地下室;你贪了王国南部行省六成的税收,都藏在你的小金库里;你床底下的小箱子里,锁着你睡过的每个女人的头发;我甚至知道知道你睡觉会打鼾,喜欢动不动就殴打仆人,还偷偷用假发遮掩你日渐稀疏的发际线……我知道你所有的秘密与不堪……”
她每说一句,还朝着公爵的方向前进一步,公爵的脸则愈发苍白,眼睛里的惊恐也加重一分,台下的宾客的议论声更是如潮水般此起彼伏。
这些都是他最见不得光的丑闻,每一个单独拿出去都可以让他几乎身败名裂,眼前这个女人,她怎么会知道得如此清楚!
“可是...亲爱的...” “新娘”眼中的爱意已经几乎变成了一种病态,“即便如此,即便你是这样一个贪婪、好色又虚伪的丑陋男人,我也依然爱你啊!只有我才能包容你的全部!所以,只有我才配得到你的爱!不是吗?”
“够了!”
公爵感到一阵毛骨悚然的恶寒,他再也无法忍受这莫名其妙的告白,于是下意识地远离了这个女人。
“不……”他喃喃道,整个人快疯了,肥大的身体颤抖着脂肪都在震动,“你不是她……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公爵的后退所传达出的那股拒绝意味,像是一根针,猛地刺破了“新娘”心中的某样东西。
她脸上的笑容顿时凝固了,那双蓝色的眼睛也骤然换上了怨毒和疯狂。
“为什么……为什么要后退呢?亲爱的?我这么爱你……为了你付出了这么多……你居然拒绝了我?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在所有人惊骇的目光中,她痛苦地流下两行清泪。
还没完,她缓缓抬起手,随即指甲深深地抠进了自己那张完美无瑕的美丽脸颊。
嘶啦。
伴随着书页撕开的刺耳声,那张天使般美丽的面孔竟被她自己硬生生地从脸上撕扯了下来,连带着金色的头发一同被当做垃圾一样地随意丢弃在了一旁。
从面具之下显露出来的是,一张干枯而又苍老,还布满皱纹的骇人面孔,带着稀疏灰白的头发,浑浊的眼睛也深陷在眼窝里。
而顶着那张干尸般的脸,与身上那件圣洁华贵的白色婚纱,形成了一种惊悚的对照。
“啊啊啊啊啊啊!”
“怪物!”
眼见此景,教堂内顿时炸出一串连绵不绝的激烈尖叫声,宾客们再也顾不上贵族的体面,惊恐万分,连滚带爬地向着门口涌去,场面陡然一片混乱!
“是……是‘噬颜者’!她是魔女!”见多识广的老贵族惊恐地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