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屋里弥漫着一种名为“极度尴尬”的沉默。我把食盒放在屋内唯一的小石桌上,墨渊则像个标兵一样,束手束脚地站在旁边,眼神想看我,又不敢多看,目光游离,最后定格在墙角那面模糊的铜镜上。

我硬着头皮打开食盒。粥熬得很稠,米香混合着淡淡的灵气,几碟小菜青翠欲滴,还有几块晶莹剔透、散发着清甜香气的“玉露糕”,卖相相当不错。

“坐。” 我指了指桌边唯一的石凳(我坐石床),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点。

墨渊如蒙大赦,小心翼翼地挨着石凳边缘坐下,身体挺得笔直,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膝盖上。

我拿起勺子,舀了一勺粥,刚送到嘴边——

【叮!任务状态更新:共进早餐进行中。请宿主与道侣进行不少于十句的交流,内容需体现关心与融洽。交流达标方可视为任务完成。当前交流数:0/10。】

 系统提示音如同鬼魅般再次响起。

噗!

我差点把嘴里的粥喷出来!十句?!还体现关心与融洽?!系统你是魔鬼吗?!我和他现在这样,能心平气和吃完这顿饭不掀桌子就不错了!

墨渊被我突然的动静吓了一跳,紧张地问:“师父?粥……不合胃口吗?” (交流数:1/10)

我强忍着掀桌的冲动,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没,挺好。” (交流数:2/10) 内心:好个屁!被系统逼着营业,能好才怪!

墨渊似乎松了口气,脸上露出一丝腼腆的笑意:“师父喜欢就好。弟子……弟子以后天天给您做。” (交流数:3/10)

天天做?!我手一抖,勺子差点掉碗里。兄弟,你这不是报恩,是报仇啊!

“咳咳,” 我清了清嗓子,努力寻找话题,目光扫过那碟玉露糕,“这……玉露糕,哪来的?” (交流数:4/10) 纯粹是没话找话。

“哦!这是弟子用昨日采集的‘凝月草’晨露做的,” 墨渊立刻来了精神,眼睛亮晶晶的,带着点小得意,“凝月草只在月华最盛时凝结的露珠才纯净甘甜,配以灵谷粉……” 他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起制作过程,从采集露珠的时辰,到揉面的力道,再到蒸制的火候……俨然一个美食博主。(交流数:不知不觉飙到了 8/10)

我麻木地听着,机械地往嘴里塞着糕点和粥。味道确实不错,但在这种氛围下,再好吃的东西也味同嚼蜡。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够十句没?够十句没?

终于,墨渊讲完了他的“玉露糕烹饪心得”,期待地看着我:“师父觉得……味道如何?” (交流数:9/10)

“嗯,不错。” 我言简意赅,只想赶紧结束这酷刑。(交流数:10/10!达标!)

【叮!道侣日常任务:共进早餐完成!羁绊值+10。当前羁绊等级:1(初结同心),进度:10/100。】 天籁之音(?)终于响起!

我如释重负,感觉比打完一个百人团本还累。立刻放下勺子,抹了抹嘴:“为师饱了。你……收拾一下,退下吧。” 赶紧走!赶紧走!

墨渊看着我几乎没怎么动的粥和只吃了一块的玉露糕,眼神明显黯淡了一下,但还是顺从地应道:“……是,师父。” 他默默地收拾好碗筷,动作利落。

当他端起食盒,走到门口时,脚步顿了顿,似乎犹豫了一下,还是转过身,低声道:“师父……弟子斗胆。您……您若有任何不适,或是弟子有哪里做得不好,请您一定告诉弟子。弟子……只愿师父安好。”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沉甸甸的、不容错辨的真诚。说完,他不敢再看我的反应,飞快地拉开门,身影消失在门外。

石屋里再次只剩下我一个人。

我瘫坐在石床上,感觉灵魂都被抽空了。看着桌上残留的一点粥渍,耳边似乎还回荡着墨渊最后那句“只愿师父安好”。

“唉……” 一声长长的叹息,包含了无尽的疲惫、荒谬、尴尬,以及……一丝连我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微妙的触动?

这小子,虽然绑定这事儿乌龙到极点,但他这份笨拙的、纯粹的关心,似乎……好像……大概……也不是那么让人讨厌?

就在这时——

【叮!道侣羁绊值突破10点。解锁新功能:灵力同调(初级)。】

【灵力同调(初级):被动效果。当宿主与道侣墨渊处于近距离(十丈内)时,双方灵力恢复速度小幅提升。主动效果(需双方同意):可暂时共享少量灵力,用于疗伤或辅助施法。】

灵力同调?恢复加速?共享灵力?

我挑了挑眉。这……好像有点实用?尤其是在这个危机四伏的游戏世界。

还没等我细想这“实用”背后可能带来的新麻烦——

【叮!新道侣日常任务触发:月下谈心。】

【任务描述:今夜亥时(晚九点),与道侣墨渊于驻地东侧望月崖,赏月谈心至少一炷香时间。】

【任务奖励:羁绊值+15。】

【失败惩罚:魅力值临时下降(持续三日)。】

月!下!谈!心?!

还赏月?!还至少一炷香?!

看着那刺眼的“魅力值临时下降”,再想想墨渊那双写满真诚和一点点受伤的眼睛……

我眼前一黑,直挺挺地向后倒在了石床上,银发铺散开来。

“系统……我恨你……” 一声有气无力的哀嚎,在空旷的石屋里幽幽回荡。

这强制营业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夜幕低垂,荒原的天空呈现出一种奇异的深紫色,仿佛泼洒了浓稠的墨汁。一轮巨大的、带着惨白光晕的月亮(大概是这个世界的特色)高悬天际,冷漠地俯瞰着这片荒凉的大地。驻地东侧的望月崖,名副其实——就是一块光秃秃、被风蚀得奇形怪状的巨大岩石平台,突出在荒原之上,视野倒是极佳,能把整片泛着暗红色微光的戈壁尽收眼底。当然,风也极大,吹得人衣袂猎猎作响,发丝狂舞。

我,顶着“月下琉璃”的壳子,裹紧了身上那件系统背包里翻出来的、唯一一件看起来厚实点的银灰色斗篷(依旧仙气飘飘,但至少挡风),像一尊被强行钉在悬崖边的雕塑,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低气压。

墨渊站在我斜后方三步远的地方。他换下了白天的劲装,穿着一身更显沉稳的深青色长衫,衬得身姿愈发挺拔。他手里拎着一个……食盒?还有一壶酒?月光洒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能看出他努力想保持平静,但那微微抿紧的唇线和偶尔飘过来的、带着紧张和期待的视线,还是暴露了他内心的波澜。

(“师父好像……很冷?这斗篷够厚吗?”) 一个担忧的念头碎片顽强地穿透了风声。

(“望月崖的月色……果然很美。要是能和师父好好说说话……”) 另一个带着憧憬的碎片紧随其后。

我:“……” 面无表情地裹紧了斗篷,内心疯狂吐槽:美个锤子!冷死了!还有,谁要跟你好好说话!要不是那该死的魅力值惩罚……

【叮!道侣日常任务:月下谈心。剩余时间:一炷香。请宿主与道侣墨渊进行有效交流。当前有效交流:0/1炷香。】 冰冷的系统提示准时响起,如同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有效交流?一炷香?我盯着悬崖下方被月光照亮的嶙峋怪石,感觉它们都在嘲笑我。

“咳……” 墨渊清了清嗓子,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他上前一小步,将食盒轻轻放在我们之间的一块相对平整的岩石上,又拿出两个小巧的玉杯。“师父,夜里风大寒凉,弟子……带了些温好的‘暖阳酿’,还有几样点心,您……暖暖身子?” 他小心翼翼地打开食盒盖子,一股带着灵果清甜和酒液醇香的热气飘散出来。

我看着食盒里精致的点心和那壶明显价值不菲的灵酒,再看看墨渊那副“求师父赏脸”的小心翼翼模样,一股无力感油然而生。这小子……服务意识也太到位了吧?从早餐到夜宵一条龙?

“……嗯。” 我极其勉强地应了一声,算是回应。有效交流+1秒?大概吧。

墨渊眼中立刻亮起一丝光彩,连忙斟满一杯酒,双手捧着递到我面前:“师父请。”

我接过冰冷的玉杯,温热的酒液透过杯壁传来一丝暖意。我盯着杯中琥珀色的液体,实在找不到话说。难道要我说“这酒色泽不错”?还是“今晚月亮好圆”?尬出天际!

墨渊自己也倒了一杯,却没喝,只是捧在手里,似乎有些局促。他沉默了几秒,像是在积攒勇气,终于再次开口,声音在风声中显得有些飘忽:“师父……弟子……弟子一直想问您……”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远处荒原上起伏的阴影上,“您……您是不是……对弟子……有什么不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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