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对着监控镜头，抬起左手，缓缓竖起中指。

“草，还他○敢挑衅……”老顾爆了粗口，好像有点儿不耐烦了。

监控画面从对方竖中指的那一刻起彻底结束，大概是已经被破坏了。

雪秋没有再看屏幕。

她觉得夏因的情况很不对劲。

在看清对方是戴着那副面具后，夏因就像变了个人似的。

身体里的懒散和颓废仿佛被抽空，只剩下坚硬的外壁。

雪秋前一次见他这么认真，还是在那个奇怪的“梦”里。

当时，夏因也给她一种冷冰冰的感觉。

完全没有平时那副“我只是路过，你们继续”的随性。

“夏因，你重复一遍刚才的话。”欧梓芸双手插在兜里，冷眼看着夏因。

但她很快就注意到，夏因的眼神比她还要冷，简直是冰冻过的死鱼才会有的眼睛。

“我们需要有人留在这里，把这件事完完整整记录下来，上报给学校。”夏因一字一顿。

“你说的没错，”欧梓芸难得没有指出这句话中的问题所在，“那么，你已经想好了谁应该留下。”

“我和你，苏熙送雪秋回学校。”夏因说。

“或者干脆你们几个在这里多待几天？我们物资起码还是够的，多养四个人不是问题。”老顾拍着夏因的肩说。

雪秋不清楚夏因为什么会忽然变成这样。

她没有过处理这种情况的经验。

以往都是夏因带着她在学校里逛来逛去，偶尔去趟图书馆。

但自始至终，夏因总是一副游刃有余的态度。

就好像，哪怕某天天塌下来了，也有这位屑师兄顶着。

可现在呢？

他好像对那个戴面具的人更有兴趣。

是那种想要撕下对方的面具，连同脸皮一起扯下来瞧瞧的兴趣。

“他是解药组织的头目『国王』，如果他还藏在调查团里，对我们来说很危险。”夏因解释。

“解药？夏哥你说的，是那个快被学校消灭了的组织？”

苏熙脸上写着诧异，欧梓芸也皱起了眉，只有雪秋面无表情。

因为她根本不了解“解药”。

这群人好像已经默认了她和她们一样，都是身经百战的好手，对存在影鬼的世界有着丰富认知。

殊不知，雪秋其实单纯地像只小白兔。

这几个月之所以能安然无恙地过来，只是因为有夏因这个主人，一直给她喂着白菜叶和胡萝卜。

“他的特征确实符合‘青潭之死’事件幸存者的描述，戴着面具，但……搞不懂这家伙是怎么闯进来的。”

老顾喃喃。

“这样好了，我先派人去货仓入口查查，你们跟我的人一起出去吧，赶紧离开这里。”老顾说完便走出了办公室。

雪秋对老顾话里，那个专有名词“青潭之死”感到熟悉。

好像几个月前，有人在她和夏因面前说过这话。

但她一时间想不起来是谁。

“我们是该回去，但现在的情况正像夏因说的那样，应当留一两个人下来和学校对接。”

“除非你们当中有人比我更熟悉申请灵学院外务调查的六项流程，还有《灵学院特殊事件处理办法》上关于A级目标危险性评估的十个标准。”

欧梓芸先是肯定了夏因的意见，还顺带补充了当下作为灵学院学生应该做的事。

雪秋希望自己能一瞬间掌握她说的那些东西。

可她现在充其量只是个新生。

就算自学了些东西，可新生要做的，不应该是乖乖所在师兄师姐后面，拿着应援棒大喊加油吗？

能跳个啦啦操就更好了。

“所以我说，我跟你留下来，苏熙送雪秋回去。”夏因平复了不少，但语气仍然僵硬。

“你留下来？你知道联络学校的具体流程是什么吗？”

“我……”

“雪秋是你的师妹，你和她一起回去就行，这里交给我和苏熙处理。”欧梓芸的语气不容辩驳。

“但他是『国王』，他的危险程度比大部分影鬼都高。如果他在这里，你们的安全还要另说。”

雪秋看着眼前争吵的两人，她想知道夏因为什么那么执着于留在这里。

如果夏因能告诉她为什么就好了。

“够了。”

欧梓芸不想再在这种事情上和他争辩下去。

转瞬间，她的眼睛里漾起殷红，像是一滴滴血珠在瞳孔中弥漫开来。

“你带雪秋回去，我和苏熙负责联络和上报情况。”

欧梓芸把原先说过的话重复了一遍。

只是这次，夏因好像暂时丧失了反驳的斗志。

“靠……又得多写一份报告了。”

此时此刻，老顾已经带着人回来，他骂骂咧咧地掏出手机，对着欧梓芸拍了几张照，像是在记录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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亭安市，梧桐路。

雪秋陪着夏因漫步在夜晚的长街上。

她的旁边是车流和人流，熙熙攘攘，像是不夜城才会有的景象。

她和夏因被老顾的人护送到了一处巨门，那扇门比他们来时要大的多。

听老顾的人说，那是其中一处用于运输补给品的出入口，像那样的货物出入口还有两个。

调查团的食物、纯净水和生活用品都是从那些地方运进来的。

雪秋经过的出入口外通一家快递公司，老顾的人把他们一直送到公司大门外。

“呵，呵，真有意思，契律给她这么用那还得了，想学鲁路修是吧，不，她可没有妹妹……就算有，她也应该早就和欧家断绝关系了。”

夏因直到离开加工厂后，才从一言不发的状态里走了出来，随即就是一通废话。

雪秋知道，他说的是欧梓芸。

目前看来，欧梓芸的契律的确和控制有关，就连夏因也无法完全免疫。

但雪秋什么也没说。

她只是默默看着夏因。

雪秋打心里觉得，她熟悉的那个夏因暂时回来了。

眼前最重要的事情是回学校。

“走路回去就好了，离这里最近的应该是北门，就我上次带你进学校那家便利店，懂吧？这里到那里，过两条街就OK了。”

于是，她们就真的这样走在大街上，一步步，却没有言语。

雪秋还在回想今天发生的事。

夏因为什么对那个面具人的反应如此之大。

大到不像是她所认识的这个夏因。

当然，她还想知道，解药组织是什么？

调查团资料被窃这件事影响有多严重？

可她不知道该从哪个问题开始问，只好无聊地抬头看天。

这是个晴朗的夜晚，天空没有云，却几乎看不见几颗星星，只有明月高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