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天光熹微。林安最后一次环顾这清泉石潭、翠竹浮岛的仙境,将师尊赐予的三样宝物——古卷《青竹心法》、剑谱《青竹剑诀》以及那柄青翠的长剑——仔细收好。他深吸一口带着晨露气息的空气,毅然转身,踏出了这方庇护他重生的天地。

下山之路,远比他站在高处俯瞰时想象的更为崎岖漫长。昨日师尊带他飘然飞落,不过瞬息之间。此刻仅凭双脚,才知这十万大山的广袤与险恶。

昨日山脚那清晰的一点书院,此刻踏入真正的山林,才发觉其间横亘着何等庞然迷障。

起初尚有小径可循,然而没过多久,路径便被肆意生长的荆棘藤蔓彻底吞噬。粗壮的树根虬结盘踞,如地龙翻身拱出地面,湿滑的苔藓覆满嶙峋怪石。林安像一只笨拙的初生之犊,在密不透风的绿海中艰难跋涉。

荆棘如带倒钩的鞭子,毫不留情地抽打撕扯着他单薄的衣衫,很快便在手臂、脸颊上留下道道血痕。尖锐的石棱磕碰着脚踝和小腿,每一次踉跄都带来钻心的疼痛。更有碗口粗的毒藤,悄无声息地贴着地面蔓延,骤然缠上脚踝,那带着麻痹毒性的藤刺瞬间刺入皮肉。他惊出一身冷汗,奋力挣扎,几乎耗尽力气才将腿从那滑腻冰冷的缠绕中拔出,脚踝处已是一片乌青麻木。

汗水混合着血水,糊住了眼睛,粗重的喘息在寂静的林间格外刺耳。日头在头顶缓慢移动,又从树梢滑落,将密林深处的光线一点点抽走,只余下浓得化不开的幽暗与寒意。饥饿和疲惫如同跗骨之蛆,啃噬着他的意志。绝望的念头不止一次闪过:自己是否真能走出这片吃人的山林?师尊口中的书院,是否只是濒死时的一个幻梦?

但他不敢停。每一次脚步虚浮欲倒,柳离师尊那斩钉截铁的话语便在耳边响起:“为师在此立誓,必护你此生道途通达!”还有那沉甸甸的《青竹心法》,那未曾识得的文字,那柄冰凉的长剑……这些都沉甸甸地压在心上,成了支撑脚步的最后力量。

不知挣扎了多久,前方的林木终于变得稀疏。一缕久违的、带着暖意的夕阳光芒,穿透浓密枝叶,如同神启般照亮他的脸庞。林安精神猛地一振,几乎是手脚并用地朝着那光亮扑去。

当他终于踉跄着冲出最后一片灌木丛时,眼前的景象让他瞬间屏住了呼吸。

山势在此豁然开朗,一片平坦的谷地铺展眼前。几座白墙黛瓦的屋舍依着缓坡错落而建,围成一个清雅的院落。一道蜿蜒的清溪如玉带环绕书院,水流潺潺,在夕阳熔金般的余晖下闪烁着粼粼波光。溪边垂柳依依,细长枝条轻拂水面。院中花木扶疏,几丛修竹在晚风中摇曳生姿,沙沙作响。

此刻,金红的落日悬在西山之上,将天边云霞烧成一片绚烂锦缎,也将书院的白墙青瓦染上了一层温暖而神圣的釉彩。炊烟袅袅,从一间屋舍的烟囱里升起,笔直地飘向暮色渐合的晴空。整个世界仿佛被包裹在一种宏大而静谧的安宁之中,与他刚刚逃离的幽暗丛林判若云泥。

林安呆立原地,胸中浊气尽吐。然而,他此刻的模样却与这片宁静祥和的景致格格不入。衣衫被荆棘撕成碎布条,勉强挂在身上,裸露的皮肤布满血痕、泥污和蚊虫叮咬的红肿。头发纠结如鸟巢,沾满枯叶草屑。脸上更是黑一道灰一道,几乎看不出原本肤色,唯有一双眼睛在污浊中亮得惊人,盛满了疲惫、激动与一丝茫然。

他拖着几乎失去知觉的双腿,一步步挪向那静谧的院落。绕过主屋,来到后院。这里更为幽静,几间厢房掩映在花木之后。林安鼓起残余的力气,对着那几间看似住人的厢房,声音嘶哑地喊道:“有人吗?请问……有人吗?”

他的声音在黄昏的寂静里显得有些突兀。

片刻沉寂后,其中一间的门帘被一只素白的手掀开。一个女子走了出来。

林安的目光下意识扫过,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异常饱满丰硕的胸脯,几乎要将那身素色粗布衣衫撑破,随着步履微微颤动。视线稍稍上移,才看清面容。约莫三十许人,生得白净圆润,眉眼间天然带着几分温柔敦厚,如同熟透的蜜桃。她身形丰腴,腰肢虽不纤细,却显得结实有力,浑圆的臀部在布裙下勾勒出饱满曲线,整个人如同一株被秋露浸润得沉甸甸的饱满麦穗,散发着成**人特有的丰饶韵味。只是此刻,那双温和的眼睛里,带着明显的疑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

“你是何人?从哪里来?”女子开口,声音温软,却带着审视。她的目光在林安那堪比山中野人的狼狈模样上停留片刻,眉头微蹙。

林安连忙躬身,竭力让声音清晰些:“在下林安。奉家师柳离之命,特来书院寻陈二娘陈先生学字读书。”

“娘娘?”陈二娘的眼神瞬间变了,疑惑尽消,取而代之的是恍然和一丝敬畏。脸上立刻绽开极其和煦温暖的笑容,如同春风解冻,连声音都更软了几分:“哦!原来是你!娘娘昨日已用神念告知我了,说会有个新弟子过来读书识字。快,快进来!”

她热情地招手示意林安进屋,絮絮叨叨念着:“哎哟,瞧你这模样,定是在山里吃了大苦头!这十万大山啊,看着近,走起来可真能要人命……快来,先喝口水缓缓神。”

屋子不大,却收拾得一尘不染。陈设简单,仅一桌、两凳、一柜、一床,但处处透着用心。桌上摆着粗陶茶壶和杯子。陈二娘麻利地倒了一大碗温热的清水,递到林安手中。

林安双手接过,感激道:“多谢陈先生。”嗓子干得冒烟,顾不得许多,咕咚咕咚一口气灌了下去。清凉的水滑过火烧火燎的喉咙,如同久旱逢甘霖,瞬间抚平了身体的躁动。温水入腹,四肢百骸似乎被暖意浸润,方才紧绷到极致的筋骨松懈下来,一阵强烈的疲惫感几乎将他淹没。

“你先坐会儿,我去给你收拾下屋子。”陈二娘看他牛饮的模样,眼中掠过一丝心疼,转身便去开隔壁厢房的门锁,“这间屋子一直空着,就是预备着给你用的。被褥都是新拆洗晾晒过的,干净着呢。”

林安放下碗,想跟过去帮忙,却被陈二娘不容分说地按回凳子上:“哎,坐着!瞧你这风一吹就要倒的样儿,歇着!这点活儿还用你动手?”她手脚极其利落,开锁、推门、整理床铺,一气呵成,丰腴的身体行动间带着一股爽利劲儿。

不一会儿,她出来招呼:“好了,快过来看看。以后你就住这儿。”

房间果然简洁干净。一张木板床铺着厚实松软的蓝布被褥,散发着阳光晒过的暖意。临窗一张旧书桌,一把椅子,桌上还放着一盏擦得锃亮的黄铜油灯。墙角有个小木盆架,挂着干净布巾。一切都透着生活的气息和女主人的细心。

“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地方了。”陈二娘拍了拍床铺,又指了指油灯,“晚上看书费眼睛,灯油尽管用,别省着。走,先吃饭去,填饱肚子要紧。这读书识字啊,也讲究个体力!”

晚饭是简单的糙米饭,一碟清炒时蔬,一小碟咸菜,还有一碗飘着油花和蛋花的汤。饭菜虽简朴,热腾腾的香气足以慰藉辘辘饥肠。林安吃得狼吞虎咽。陈二娘坐在对面,也不怎么吃,只是笑盈盈地看着他,时不时提醒:“慢点,慢点,别噎着。”

看着他风卷残云般吃完,陈二娘才起身,从里屋拿出一卷厚厚的、写满字的纸,铺展在桌上。昏黄的油灯光晕下,墨迹清晰。

“娘娘交代了,要教你读书识字,兼带些修行界的基础常识。”陈二娘的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规划感,“我想着,得给你定个章程,心里才有谱。喏,你看看。”

林安凑过去,只见那纸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字,分成了若干部分。他勉强认得一些“卯时”、“晨诵”、“习字”、“经义”、“午休”、“常识”、“晚课”、“温习”之类的词,但具体内容如同天书。那字迹工整清晰,排列紧凑,仿佛一张无形的大网,将他未来的每一刻都安排得严丝合缝,不留一丝喘息之隙。晨光初露便要起身诵读,接着是习字、理解经义,午后短暂休息后便是修行常识的灌输,直到夜色深沉,还要点灯温习白日的功课。这份功课单子,其繁重程度远超林安在凡间听闻的任何一家私塾。

陈二娘小心观察着林安的脸色,深知这份安排对于一个初识文字的少年是何等苛刻。她甚至做好了对方会面露难色、开口讨价还价的准备。她放缓语气,带着商量口吻道:“林安啊,这章程……是紧了些。毕竟娘娘要求三年为期,每月还要考校,时间不等人。你若觉得哪里吃不消,咱们再商量着调整?”

林安的目光却牢牢锁在那密密麻麻的字迹上,仿佛那不是繁重的课业,而是通往柳离师尊身边、通往那柄青竹长剑所指大道的唯一阶梯。他眼中没有半分抗拒,只有一种近乎虔诚的渴望。抬起头,脸上非但没有为难,反而因激动微微泛红,语气斩钉截铁:

“不!陈先生!这样很好!就这样!”他伸出手指,用力点了点那张纸,“弟子不怕苦,不怕累!只求能早日识得字,通晓道理,不负师尊所托!”

声音不大,却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坚决。陈二娘微微一怔,看着少年眼中那簇燃烧的火焰,心头一热,随即涌上难以言喻的欣慰和一丝动容。她脸上的笑容更深了,用力点头:“好!好孩子!有志气!那就这么定了!明日卯时,咱们就开始!”

翌日清晨,当第一缕晨曦刺破窗纸,书院里已响起了清朗的读书声。林安坐在小小的书案前,脊背挺得笔直,如同山间的青竹。他手中捧着一本崭新的《千字文》,跟随陈二娘一字一句诵读:“天地玄黄,宇宙洪荒……”发音尚显生涩,每一个字都念得极其用力、认真,仿佛要将这些陌生音节刻进骨髓。

陈二娘端坐前方,神情温和专注,耐心纠正着他的发音。她丰腴的身形在晨光里显得格外安详,温软的声音如同清泉流淌,引导着懵懂少年叩响知识大门。

学堂里并非只有他们二人。几张简陋书案后,还坐着几个奇形怪状的身影。一个顶着毛茸茸尖耳朵的小狸猫精,正百无聊赖地拨弄着面前毛笔;一个身形矮小敦实、皮肤泛着岩石光泽的石精,努力瞪大眼睛看着书上的字,憨态可掬;还有一个穿着花衣裳、头上簪着野花的小花妖,倒是听得认真,时不时偷偷瞄一眼林安这个新来的“野人师兄”。

晨诵结束,进入习字环节。林安握笔的姿势僵硬得如同攥着一根烧火棍。粗糙的手指捏着纤细笔杆,显得格外笨拙。他屏住呼吸,额头微微冒汗,照着陈二娘写在白纸上的范字“人”、“天”、“地”,一笔一划临摹。墨汁在纸上晕开,字形扭曲歪斜,如同稚童涂鸦。他写得极慢,全神贯注,仿佛在进行一场艰苦卓绝的战斗。

“嗤……”

一声极力压抑的嗤笑从旁边传来。是那个尖耳朵的狸猫精。他趴在桌上,用手肘捅了捅旁边的小石精,挤眉弄眼,用自以为很低、实则清晰可闻的声音嘲笑道:“喂,石头,快看!这新来的‘野人师兄’,捏笔跟捏锄头似的!瞧那字写的,歪七扭八,比老山鸡用爪子刨的还难看!就这还想学娘娘的本事?啧啧啧,怕不是连个‘一’字都认不全,还想攀仙门?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咯!”

小石精懵懵懂懂,看看林安又看看狸猫精,憨憨咧嘴笑了笑。小花妖则皱起眉头,不满地瞪了狸猫精一眼。

那刻薄话语像针一样刺入林安耳中。他握着笔的手指猛地一紧,指节因用力泛白,笔下的墨迹顿时洇开一大团,毁掉了刚刚写好的字。一股强烈的羞耻和愤怒瞬间冲上头顶,烧得脸颊滚烫。他想反驳,想怒斥,但喉咙里像是堵了块石头,一个字也吐不出。只能死死低着头,盯着纸上那团刺眼墨污,身体因极力克制而微微颤抖。

“啪!”

一声清脆响亮的拍击声如同惊雷在安静学堂炸开!

只见陈二娘不知何时已站在狸猫精书案前,面沉如水,那双平日里总是温和含笑的眼睛此刻锐利如刀,紧紧盯着那惹事的小妖怪。手中那柄两指宽的硬木戒尺,正重重拍在狸猫精面前的桌面上,震得笔砚都跳了一跳。

“胡言乱语!”陈二娘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山风般的凛冽,再无半分平日的温软,“学堂之上,不思进取,反倒嚼舌根子,嘲笑同窗?谁给你的胆子!”

整个学堂瞬间鸦雀无声。狸猫精吓得浑身绒毛倒竖,尖耳朵紧紧贴住头皮,缩着脖子,大气不敢喘。小石精和小花妖也噤若寒蝉。

陈二娘的目光扫过几个小妖怪,最后钉在狸猫精煞白的脸上,语气斩钉截铁,不容置喙:“修行先修心!心术不正,口出恶言,便是读再多书,也是枉然!再让我听到半句闲言碎语,扰了学堂清净,坏了我书院规矩——”戒尺再次重重敲在桌上,发出慑人闷响,“立刻给我滚出书院大门,去外面啃你的泥巴去!听见没有?!”

“听…听见了……”狸猫精的声音细若蚊蚋,带着哭腔,脑袋几乎埋进桌洞。

“大声点!”

“听见了!二娘!”狸猫精带着哭腔,几乎喊了出来。

陈二娘这才冷哼一声,凌厉目光缓缓扫过整个学堂,最终落在林安身上时,已重新变得温和而带着鼓励。她什么也没说,只是微微颔首,仿佛无声告诉他:莫理闲言,只管前行。

林安胸中翻涌的羞愤,在这无声安抚和雷霆般维护的余威中,奇异地平息大半。他深吸一口气,重新挺直背脊,无视了那狸猫精投来的惊惧又怨毒的目光,再次拿起笔,蘸饱墨,在弄污的纸张旁边,重新写下了一个极其认真的“人”字。这一次,虽然依旧稚拙,笔画间却多了一股沉静的力量。

这一天,对于林安而言,仿佛被拉长了许多倍。从晨光熹微到暮色四合,他如同干涸的海绵,贪婪汲取着知识的点滴。晨诵、习字、听讲经义、识记玄奥的修行术语……陈二娘的讲解深入浅出,如同涓涓细流,一点点浸润着荒芜的心田。他听得无比专注,眼睛几乎不敢眨一下,生怕漏掉一字。

日头西斜,小狸猫精、小石精和小花妖早已收拾好书本,一溜烟跑得没影了。空旷的学堂里,只剩下林安一人。他没有离开,依旧坐在那张旧书桌前。桌上摊开着今日新学的《千字文》和几张写满字的纸。油灯已被点亮,昏黄的光晕将他专注的身影投在墙壁上,随着笔尖移动而微微晃动。

他一遍又一遍地写着今日新学的几十个字。每一个笔画,都倾注了全部心神。手臂早已酸麻僵硬,手指也被粗糙笔杆磨得生疼,但他恍若未觉。写满一张纸,便小心挪开,在下面铺上新的。沙沙的书写声,成了黄昏书院里唯一的韵律。

窗外,天色彻底黑透,星辰渐次点亮。饭菜的香气,悄然弥漫过来,钻入鼻端。

“林安——”

陈二娘温和的呼唤在门口响起,“吃饭了。”

林安这才猛地从忘我的沉浸中惊醒。他抬起头,揉了揉酸涩发胀的眼睛,应道:“哎,来了,先生!”

晚饭依旧简单却温暖。糙米饭,一碗清炒豆芽,一碟油汪汪的咸鱼干。林安埋头扒饭,吃得很快,但动作已不像昨日那般狼藉。

陈二娘坐在他对面,自己吃得不多,大部分时间看着他。昏黄的灯光下,她圆润的脸庞被柔光笼罩,眼神里带着近乎母性的温和与关切。

“今天……学得怎么样?”她轻声问,声音柔软如晚风,“那几十个字,都记下了吗?习字可还顺手?”她夹了一筷子豆芽,轻轻放到林安碗里的米饭上,“别光顾着吃饭,慢慢吃,跟先生说说。”

林安扒饭的动作顿住了。他抬起头,对上陈二娘那双温柔的眼睛。那目光里没有考校的压力,只有纯粹的关心和鼓励。一股暖流悄然涌上心田,冲淡了白日积攒的疲惫和那点不愉快。他咽下口中的饭粒,用力点头,眼神亮晶晶:

“嗯!都记下了!先生教的法子好,拆开了认,一遍遍写,就记住了!就是……”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看着布满墨迹的手指,“就是写起来还歪歪扭扭的,手上也没个准头,墨老是洇开……”

“傻孩子!”陈二娘忍不住笑了,眼角的细纹舒展开,“刚学写字,谁不是这样过来的?能记住字形,知道怎么念,这就是顶顶好的开头了!写字是手上功夫,急不得,得靠水磨工夫,一笔一划慢慢来,日子久了,自然就稳当了。”语气里满是鼓励,“就像你翻山越岭来找这书院,路是一步步走出来的,字也是一笔笔练出来的。不怕慢,就怕站。”

她一边说着,一边又拿起勺子,将锅底最后一点饭刮进林安碗里:“来,多吃点。读书写字,也是力气活呢!吃饱了,明天才有力气继续学!”

林安看着碗里堆得冒尖的米饭,又看了看陈二娘温和带笑的脸。昏黄的灯火跳跃着,将她丰腴的身影温柔笼罩。一种久违的、几乎已被遗忘的暖意,如同温泉水般包裹了他冰冷的心。这暖意不同于柳离师尊那令人敬畏的雷霆恩泽,它更家常,更熨帖,带着烟火的气息,无声无息渗入四肢百骸。

他低下头,用力扒了一大口混着豆芽的饭,含糊不清应道:“嗯!先生,我晓得!”

陈二娘看着他,眼神愈发温柔,轻声道:“先生这个称呼过大,以后你跟花三娘他们一样,叫我二娘吧。”

林安闻言,微微一怔,思绪仿佛被拉回某个温暖的角落。他抬起头,眼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怀念和依恋,声音也轻软了些:“那……二娘以后叫我安儿吧。阿娘在世时,也常这般叫的。叫我林安,反倒……怪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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