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咚。”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咣——”
“白芷你给我差......”
门开了，但是方位是正背后。
“别敲了，那家的女生前些日子搬走了。”
一个佝偻着背的老爷爷拄着拐杖，盯着面前身材苗条的一滩少女。
雪见身下还在滴水，在白芷的出租房门前汇聚成了小水洼。
“搬走？”
“那女生前些日子在考试呢，考完不就该搬走了吗。”
“胡说，都没出成绩，怎么可能搬走！”
雪见把雨伞柄双手握住，拄在地上。她身体上的力量不断朝着雨伞的尖端倾注，一会摇到左边，一会儿又摇到右边。
“那就不清楚了。反正几天前有个挺漂亮的女人跟她一起，两个人把东西腾车里头就开走了。”
漂亮的女人？
雪见眉毛倒竖了起来。
“年龄多大？”
“和你看起来差不太多。”
同龄人？
除了她，白芷哪来的同龄朋友？雪见都要怀疑白芷是不是被人拐骗了。
“她们去哪里了？”
对门的老人思考了一会儿，又垫着脚探出头，朝着门外一个方向指了指。
“搬哪去就不知道了，我就知道那车子吵得要死，然后往那边儿开走了。”
雪见顺着老人指的方向看，那个方向有两条车道，一条通往雪见平时自习的图书馆，另一条下了高速能抵达以前的四宫，如今的珂莱家族新址。
她又花了点时间，把所有能想到的问题全都追问了个遍，通过老人的描述，雪见大概对那个“挺漂亮”的女人有了个印象。
高马尾，学生装束，表情挺傲那么一个人。
不像是绑架犯，倒像是一对情侣在搬新家。
“谢了。”
告别了老人，雪见又去了一趟图书馆。就如她所想的那样，图书馆店员并没有见过白芷，而等她打上车，赶到四宫旧址的时候，却止步了。
雪见以前来过一次，下地铁站的时候。那个时候出站口外能看见被金属围栏隔开的建筑工地，带着安全帽的工人结伴而行，把整条街走满。
可现在，那片围栏被雨水冲垮了。地铁站外，台阶下，水已经淹没了低洼地带，雪见试着抬起脚点在下一级台阶，她的靴子竟是直接陷了进去。
路显然是走不通了，再看向那片工地，最高处的塔吊，那闪烁着的彩虹色的光芒，正朝着天空招手。
手机电量已经不多，白芷的line依然没有给她回复任何消息。
跑了一天，雪见的后背已经挺不直了。
“算了，我真是多管闲事。”
回家吧。
雪见咬着牙，拧了一把头发，用力摔干净手上的水，转身返回站台。
“受恶劣天气影响，为保证乘客的出行安全，通往四宫方向的列车暂时停止运营。请耐心等待，或有序前往东站台转乘公共交通......”
倒霉的事情一个接着一个，雪见只能跟着两三位面色疲惫的上班族出了东站台。
她追上慢慢吞吞前行的两三路人，率先一步站在公交站台前，撑起雨伞。还没等待多久，一阵引擎声由远及近响起，紧接着两道金黄色的车灯在她身前扫过，一辆黑色的轿车如同咆哮的巨兽，从她的旁边放慢了速度驶来。
雪见的眼神慢慢锐利了起来。
那辆轿车看起来很昂贵，但雪见并不仇富；
那车行驶的速度刻意放慢了，也没有溅起一滩水打湿她的衣服。
一切愤怒的源头，是雪见看见了那辆车的驾驶员。
那是一位正嬉笑着，揉着副驾驶另一位美丽少女的脑袋，一边让美丽少女枕在她膝盖上的熟悉面容。
“白芷？”
雪见试探性的追了两步，她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眼花了。
怎么可能是她？那种看起来像是贵族家贴身女仆的司机，怎么可能是那个满脑袋黄段子的搞笑女，雪见所认识的那个朋友白芷呢。
也许是因为今天雪见一整天都在思考白芷的事情，才会看谁都像她。
“不对，什么玩意，不对！”
犹豫了两秒钟，雪见忽然像是想明白了什么，朝着车辆离开的方向快速追去。
她回想起来了，几天前有个挺漂亮的女人跟她一起，那个女人应该就是副驾驶坐着的那个女人。
「搬哪去就不知道了，我就知道那车子吵得要死，然后往那边儿开走了。」
吵得要死的车子。
雪见一开始没理解老人话中的含义。她以为老年人都讨厌车子，可车子就是车子，吵得要死的车子也是车子，没必要多此一举形容一下。
也就是说，搬家那天，老人见到的就是眼前这辆豪车，是这辆特殊的，引擎和油门能发出爆裂声的钢铁巨兽。
但，那车子都已经开走了，要是错过这次机会，雪见就再也没办法找到白芷了。
心念电转之际，她做了个十分大胆的决定。
“师傅！带我一程！”
雪见突然冲向第二条车道，吓得一位路过的司机连忙猛踩刹车，这才堪堪滑行到雪见的面前停下。
等看清楚眼前的人是一位张开双臂的女高中生之后，司机猛喘两口恶气，才捂着心口慢慢打开门出来。
“你这是怎么了......”
“拜托了，请帮我追上前边的那一辆黑色私家车，求求你了！”
“可你忽然这么说......”
“真的很抱歉！但是我的女友跟别人跑了！”
“啊？哦，哦好的......”
她催促着陌生的司机追着前方那辆黑色的轿车一路狂飙，一直行驶到一处很深的庭院阁楼外才停下。
那辆黑色的玛莎拉蒂就停在路边，穿着女仆装的白芷打开车门，撑着伞走到副驾驶旁侧，替坐在里面的高马尾少女打开了车门。
“你的情敌是那个女仆吗，有钱人的圈子真乱啊。”
司机抹了一把脸上的汗，忍不住和雪见吐槽道。
“不是。那个女仆才是我的对象。”
雪见依然入戏。
“但......我这话说起来可能不太好听，你虽然也很漂亮，但你看起来没她有钱。这挽回的难度可......”
“谢谢你，给你添麻烦了！”
雪见从钱包里取出两张有点沾水的大钞，丢在副驾驶的桌子上就开门出去。
她走到车窗前，朝着陌生司机深深鞠了一躬，然后无视了司机的喊叫朝着庭院里追了进去。
等到她追到庭院门口的时候，铁门却刚刚好被锁上了。
“白芷——白芷——我是雪见，你听见没有！”
雪见双手握在铁门的栏栅之上，朝着远处少女的背影大声呐喊。
狂风卷着大雨落下，嘈杂的声音盖过了所有，也或许包括她的声音。
“白芷！你有什么话可以和我说，我什么都愿意听的！白芷——”
雪见一直喊着白芷的名字，直到白芷彻底消失在庭院的尽头。
她也许没听见，也许听见了，但选择不做回答。
雪见慢慢捏紧拳头，她感受着指尖传来些许疼痛，再一看，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些栏栅上攀覆了些青绿色的荆棘。
那些荆棘顺着庭院的花圃蔓延，一路延伸到门边，在荆棘的簇拥着一朵朵血红色的蔷薇花。
鲜血顺着指尖流下，又很快被冲刷干净。
雪见捏住指头，慢慢退了出来。
“追回女友失败了？”追下车的陌生司机，手里攥着雪见留在副驾驶里的两张钞票。
雪见抬起下巴，看着灰暗的天空，雨水打的她睁不开眼睛，她尝试着在一阵接着一阵的雨点中呼吸，慢慢吐出了几个字。
“错啦。我已经快要成功了。”
“钱你拿回去，我不收高中生的钱。”司机拦住了打算就这样走回去的雪见，“上车。我把你送到车站，早点回家找你爸妈。”
“送我去图书馆吧。我爸妈不在千早市。”
雪见抹去脸上的水，低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