梓沐笑着，而艾彼则怔在了原地，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在无数次的回想中，这一句话的每一个字连起来之后都是那样的清晰，她没有说错，这句话也绝不是谎言。

“谁…是谁干的？”艾彼率先想到的是这一个问题，他脑中似乎有了一个答案，当场就把腰边两把刀的刀柄紧紧地握在了手心。

但李梓沐——回应的也只是一个释然的笑：”放心，不是Alice，也不是子川。”她漂到艾彼的面前：“没有他们我可是连这副身躯都不会拥有了哦？”

“那…”艾彼的声音颤抖了，他明白蚁穴的那一天梓沐姐伤得很重，但也绝对…不会是致死的程度吧？只是重伤…重伤而已，一年了…早应该恢复了吧？为什么？为什么？为——

“我可还没输呢。”

艾彼的思绪被李梓沐的一句话叫了回来，他看见她显示屏上那张自然轻松又抱着许多不屑、轻蔑的笑容。

“我说过的，艾彼。”她是这样理所应当地讲出这些话，“这个世界上，配做我敌人的，只有自然，和自然的法则。”

艾彼愣在那儿，这些句子仿佛拥有着一股奇妙的魔力…与威慑力。

“它的确干掉了我一次，可——你也看见了，对吧？”她伸展着自己的机械手臂。

“我活过来了，所以——哪怕干掉我一次，两次甚至一万次，我都不会怕，因为它根本就不能做到消灭我。”她的话是如此地傲慢，却又是如此地…令人振奋。

令人……热血沸腾。

她身上分明已不再有那火焰般的红发，可那红发却又永远不曾离开过她。

“所以——艾彼，想再看一看奇迹么？”她又好像对自己邀约——“艾彼应该也很好奇吧？人怎么成为的夜行者，又是怎么成为的机器人？

“把这些逆转过来对我来说一点都不难，时间虽然没定好，但——我想让你也见证见证，见证一下我们人类是如何反抗自然的。就像你一样。”

艾彼说不出话，但他想，他一定，一定会答应她。无论是出自哪一个立场，都会这样。

“啊…不过……”梓沐那边立马又有点怪异了，“穆子川怎么还没到？可恶…好不容易趁着最后几度电把话放完了，他人呢……呃啊！大拖鬼！”

她可能认为最后现在只是小声嘟囔，不过至少艾彼听的是清清楚楚。

“啊，来了，子——”

她的声音突然断开了，红光闪了几下，接着不久就变成闪着蓝光，气质一下子不一样了。漂过来看了看艾彼，又扫描了一下，接着——用十分有磁性的男性嗓音说。

“认证完成。您好，艾彼，这里是贝塔机器人，欢迎来到信标，请问有什么可以帮——”

艾彼还愣着神呢，子川就把它推开了，手上还抱着…闹腾着的……Alice。

“好，Alice，母体那次事就翻篇了啊，你也说好了的啊。你看，妈妈没电了，变回贝塔了，贝塔你别说话，总之！老爹我…要带着妈妈去充电了，好吧？”他边说边把手上的Alice放下来，Alice看上去还是气鼓鼓的。

“哼，Alice也要去！”Alice说。

“不行…说好了的！”子川转过身来，引着贝塔去充电桩那边了，“你！就和这个小男孩儿和解！带他好好认识认识我们家！说好了的！”

啊？

艾彼傻了，看着穆子川越走越远，不见了！

Alice呢？Alice回过头来看了一眼自己。

“哼！”

立马把头别了过去，眼一闭，双手抱着，气鼓鼓的。

啊？

发生了什么？

艾彼好像又一下子抓不住情况了。

“啊？”

……

Alice之后真的带着艾彼去逛了，不过嘛……

这儿大，确实大，走廊啊什么的，连着很多房间，还有几个特有的专区，净是一些艾彼看不太懂的词语，唯几个能看懂的宿舍区，基本上占了一大半走了的那个区，Alice就是特意回避了。

于是就造成…偌大的一个建筑，光层数都上了百位数了，人就只看见一个Alice和一个艾彼，两个人又一句话都讲不出口，艾彼当然是话出了一半咽回去，Alice那边就是货真价实地看一眼，哼一声，转过头去，然后艾彼鼓起的勇气又立马被缩了回去。

于是，在有一分诡异和九分尴尬地走廊和走廊间，艾彼的好奇心难得地被本来就没什么必要的导游机制给摁得快灭了。

Alice倒是很敏感，前前后后的沉默中间，她又看了一眼艾彼，接着发出唯一会有的声音：“哼！”，又把头转了回去。

不过幸好这一次不再进入死循环了，她很傲气地补上了一句。

“要不是妈妈让Alice带你看看这里，Alice才不会陪着你呢！”

艾彼听了后脸上反而是轻松不少，至少…有话讲了，不过……“是梓沐姐让你带我逛的吗？我还以为是子川叔呢…”虽说仔细一想，这种事梓沐姐想出来也很合理……

“哼！他的话Alice才不听呢！”Alice把头一偏，停了下来，双手叉腰，艾彼差点撞上她。反应过来一看，Alice又是一脸的傲气。

“这可是恩惠！给Alice看清楚了！这儿只是现在冷清，以前可热闹了！”

艾彼是不太理解Alice的恩惠指什么，很敷衍：“啊——喔。”

结果Alice一整个暴跳如雷，“你这是什么反应啊！”甚至咬牙切齿，“你现在看见的可都是机密！全球99.999976%的人都不知道的！别人想听Alice都不会告诉的！要不是老妈…结果你一点都不领情！”气鼓鼓的。

“不…不是啦。”艾彼急忙地把手掌竖着挡在身前，接着挠了挠脸，看向一边，“只是感觉……Alice知道的很多。”看了眼Alice，“明明看着比我要小…”

暂且不管艾彼从哪儿学来的“故意”地去蒙人，总之，他确实把Alice蒙到了，这个说是来自旧时代的孩子…心理上和身体上好像是一个样，她当场就飘飘然了。

“那…那是肯定的！谁让Alice是妈妈的女儿呢！”但她又把头一偏。

艾彼心里也放松了不少，总算找着一个可以聊起来的话题了，虽然说他感觉她也不太会配合，不过…好奇心的确又一次占领高地了。

“Alice很喜欢妈妈吗？”艾彼问。

不过出乎艾彼意料的事情马上就来了。

“当然！”Alice立马把头转过来看向艾彼，走…贴了过来，那双淡淡的紫色眼眸好像用审视的眼光重新打量了一下艾彼，然后，很骄傲，很理所当然地开始炫耀了。

“妈妈可厉害了！长得又那么漂亮，人又那么好！而且她还什么都会做什么都能做什么都做得到！可是Alice一生的偶像！每个人见妈妈都得先交一百万元的预约费！见到的时候也必须大拜三拜高喊万岁！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完美的人！果然！自然法则就应该由妈妈改变！妈妈是可以拯救整个人类的存在！妈妈超级厉害！”

艾彼目瞪口呆，看着Alice的鼻子都快上天了，他头一回见这么会夸人的，甚至为此感到…惊魂未定？特别是一回过神来，发现Alice在看着自己的时候。

还好她笑了笑，招招手：“看来你也喜欢妈妈嘛！我开始对你有些改观了！”

艾彼不懂Alice是怎么想的，不过…确实，他挠挠脸，“梓沐姐确实很厉害……”

“对吧！”Alice听了后跟找着了同好一样：“妈妈什么都好！就是眼光不好！Alice都搞不明白为什么妈妈会喜欢上爸爸！他一点都不会打理自己，衣品也超差！邋里邋遢的！也只有帮妈妈写文章时能派上用场了！而且还打坏了Alice的好多玩具！还说什么以后不准Alice这么干了！真是的！要不是妈妈也这样想Alice才不会听他的呢！要是Alice是个男生Alice都想代替他了！等一下，女生是不是也……”

艾彼这下是瞠目结舌了。他一下子就想明白了Alice和自己印象中的哪个地方重合度特别高。

这不就是影院的狂热粉丝吗！

艾彼一下子有些后怕了，看着Alice仍然在不停的滔滔不绝。关于她的文章，又关于她的母亲，好的地方，不好的地方，日常里会做的，一些印象深刻的…他都听进去。

话题明明已经打开，但自己却…一下子不知所措了。

我的父母亲……会怎么想我…我们又本会有怎样的生活？

少年想起了过去，又一次地陷于回忆当中，记忆中地点滴他也都印象深刻，他又一次想起那个记忆中如父亲一样高大的身影，以及这一座高山最后的时刻。

他不禁又低下眼去，不自觉地咬紧了嘴唇，抱住自己，却又无法抱住自己的内心。

“你怎么啦？”而Alice的声音将他从痛苦的幻想中拉了回来，少年抬起无神的眼：“没什么。”看着无忧无虑的她，只是回答：“只是挺羡慕你的……”

“什么意思嘛？”Alice的脸上也显出了疑惑，“啊！”但她不久就明白了，“难道你……”又看了看艾彼，好像在脑中搜寻着什么一样地，而最终也好像得出了一个结果。

“你好可怜啊！”她用最直白的话语表达了自己的同情。

“……”而艾彼，找了个角落，又一次蹲坐下来，Alice也跟了过来，脸上仍挂着怜悯，可她毕竟是李梓沐的女儿，也很快用自己的方式，似乎得到了拯救少年的方法。

“既然你这么可怜…那你就跟Alice许个愿吧！说吧！你有什么愿望！”

艾彼看着傻傻的Alice，无奈地笑了笑，打趣般地问道：”什么愿望都行吗？”

“当然！”而小女孩的回答没有半分的迟疑。

“那…我想找到太阳。”艾彼得承认自己抱着希望，可这一个愿望让Alice也愣了愣，抵住下巴思考着，似乎也是一个不可能的虚妄，他又笑了笑，“不行吗？”

“可以是可以啦…”可Alice的回答又让艾彼的内心被抓住了，他颤着瞳孔看向她，看向为难的她。

“就是…很难啦……”

“可以的话！”艾彼猛地站了起来，眼神中一下子充满了光亮：“再难我都会去！”

Alice又愣了一下，挠挠头，“不过那个叫太阳的东西现在可是——”

就在答案要进一步地揭晓时，穆子川却从一边的电梯里走了出来，Alice的注意被立刻吸引过去，他看了看Alice，又看了看艾彼，放松似地叹了口气。

最后他告诉他们。

“梓沐手术的时间…定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