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云翼朦朦胧胧之间产生的第一想法是宿舍里进了小偷,后来想到有可能是自己的舍友,于是试探性的用英语和对方打招呼:“你好?”
男人忽然停下,僵硬的转身,同时洛云翼也戴上了眼镜,得以看清对方的全貌。年轻人看起来与他年纪相仿,有着一对浅琥珀色眼睛,鹰钩鼻,小麦色皮肤,肩膀宽阔,胸膛厚实,身高目测在一米八左右。
他的眼睛像大海一样深邃,脸上几乎没有任何表情,仿佛一尊雕像。
“Dobrý den。”
捷克语?
虽然以前听老师讲过几句,但也就只有那么几句,我可听不懂啊!
洛云翼犯了难,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回答。但对方显然也意识到洛云翼听不懂自己的语言,于是重新开口用英语说道:“抱歉,我最近的几年里一直待在捷克,所以还不习惯用英语讲话……话说你是日本人吗?”
“不,我是中国人。”洛云翼摇头,同时想不明白自己为何会被错认为日本人。
“哦!原来是中国人。抱歉!在捷克的那段时间我正在追查一些事情,期间是一位来自日本的天才医生在为我提供帮助,他的名字是天马。”
(注:这段是致敬日本漫画《Monster》)
“捷克?日本医生?天马?哦!我知道了!你是杨·阿德勒(Jan Adler),那个活跃在全球各地,揭露社会黑暗面貌的来自德国的自由记者!”
“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身为一名心向光明与正义的记者,他的职责是揭穿世界上一切不为公众所知晓的黑暗,但这是一项艰巨的使命,他有可能会因此得罪很多大人物,所以他便一直使用假名“康拉德·沃尔夫”(Konrad Wolf)自称。清楚他真名的人屈指可数。
但洛云翼居然毫不犹豫的说出他的真名,仿佛对他了解颇深。
“请不用担心,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学生,并不是被任何一方势力派来伤害你的。我对你的了解仅仅来源于报纸上刊登的新闻,以及老师零碎的讲述。”
杨依旧没有放下戒备,双目死死地盯着洛云翼,右手已经悄无声息的伸到背后。洛云翼仿佛听见了子弹上膛的声音,不过那只是他的错觉,但毫无疑问杨真的动了杀心,如果不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恐怕对方不会就此善罢甘休。
忽然间,洛云翼灵光一闪,一个名字从他的嘴中脱口而出:“帕维尔·谢尔盖耶维奇·奥尔洛夫(Pavel Sergeyevich Orlov)!他是我的导师!”
“奥尔洛夫先生!”听到熟悉的名字,杨渐渐舒展开眉头,紧绷的肌肉逐渐放松下来。
他放下藏在背后的右手,手里却握着一把刀,刀尖下垂,反射着清晨的阳光,照亮空气中的尘埃,刺入洛云翼眼中。
“喂喂喂,不是开玩笑的吧,你之前不会准备来真的吧?!”洛云翼瞳孔收缩,喉结滚动,只感觉一阵脊背发凉。
“有那么一瞬间我确实有这种想法,不过说到底我也只是一个普通人,根本没有勇气杀人。这把刀我随身携带是用来自保的。”
“呼!那就好。”洛云翼松了一口气的同时,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你作为一名记者,应该有很强的保密意识,但为什么刚才却主动提及自己曾经在捷克经历过的事情?这不就是相当于自报家门吗?”
“的确,刚才我有些不太理智,因为久违的看见亚裔面孔,让我想起了天马医生,还有在捷克的经历,所以不自觉的多说了几句。”杨一边说着,一边将小刀插进鞘中,藏在衣服下。
“很抱歉我做了失礼的事情,如果可以的话,请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杨真诚的说道。
“不用不用,反正我也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损失,你也不必为这件事情感到自责。”洛云翼大方的宽恕了杨的错误,颇有一种一笑泯恩仇的气度。
他的形象也瞬间在杨的心中拔高。
“你们亚洲人似乎都特别友善,不论是你,还是天马医生,亦或者其他我曾经遇见的亚裔都非常正直。”
杨本意是想赞美他,但这句话传入洛云翼的耳中却刺激到了他的神经,他的面色肉眼可见的变差。
“你怎么了,脸色看起来很差。”
“没事,抱歉我得先失陪一下了。”
洛云翼夺门而出,跑出宿舍楼,在学院内狂奔,一直到筋疲力竭,站在一座桥上,面对着潺潺流淌的小河哀叹落泪。
“这里是叹息桥,剑桥最著名的景点之一,每年有很多学生会因为无法拿到文凭来到这里叹息、流泪,后悔莫及。我见证过太多类似的情况,但你似乎有所不同。什么事情会让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情绪失控,以至痛苦流泪?或许我可以帮助你排忧解难。”
陌生的男声在背后响起,那声音温柔悠长,带着一股令人感到安心的魔力传入耳中。
洛云翼擦了擦眼泪,转身强颜欢笑的狡辩道:“没事,我只是眼睛进沙子了而已。”
洛云翼突然傻眼,只因他的身后空无一人,并没有说话者的身影,仿佛一切都不过是他的幻觉,但洛云翼确信刚才的确有人在对他说话。
“我在上面。”
洛云翼循声望去,一个年轻人正站在康桥椭圆形的桥孔上,居高临下的望着他。他从桥孔上跳了下来,抓住凸起的石壁,稳稳地落在桥上。
“你好啊!我是安,二年级的学生,在基督学院学习。”年轻人温文尔雅的自我介绍道。
“我是洛云翼,今年刚来剑桥报道的新生,在圣约翰学院学习。”洛云翼一边自我介绍,一边不动声色的审视着眼前的年轻人。毫无疑问他是一名外国人,却能操着一口流利的中文与他对话,当然一个人同时掌握多种国家的语言在剑桥大学或许并不罕见,而且不知为何,自己总能在他的身上看见伊琳娜的影子。
“原来是学弟啊!难怪之前没见过你。所以你刚才为什么会哭泣呢?”安上前一步,凑到洛云翼面前,刨根究底的问道。
洛云翼从他的身上闻到了一股清香,那股味道令他感到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