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下的青石路面早已开裂,顽强的杂草从石缝中探出头来。道路两旁,是一栋栋沉默的石质房屋,墙壁上布满了厚厚的苔藓,空洞的窗框如同无数黑色的眼眶,在寂静中无声地凝视着她们。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被岁月尘封的、潮湿的尘土气息。
最终,凯拉在一栋结构尚算完好,但同样散发着荒凉气息的二层石屋前,停下了脚步。
“在长老院对你们的身份完成核实前,你们就住在这里。”凯拉的声音,和这里的石头一样冰冷,“为了安全,你们的武器,需要暂时由我们保管。”
莉诺尔只是平静地摊了摊空无一物的双手,她身上除了这件破烂的树皮衣物,再无长物。
“哎呀呀,还要搜身吗?”奈芙却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她上前一步,挺了挺自己那令人瞩目的胸脯,用她那甜得发腻的声音对凯拉笑道:“咱也需要核实吗?你看咱的脸,咱的耳朵,咱的眼睛,咱会是一个白精灵吗?还是说……凯拉姐姐要不要晚上到咱床上,亲自核实一下,咱到底是不是那个奈芙蒂斯呢?”
凯拉的目光冷得几乎要结出冰来。
奈芙撇了撇嘴,一脸“真无趣”的表情,然后夸张地从腿上的皮带、腰间的暗袋、甚至长靴的夹层里,叮叮当当地掏出了一对小巧的手弩和四五把长短不一的匕首,随手丢在了地上。
莉诺尔看着地上的那一小堆武器,又看了看奈芙那副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心中却很清楚——这个黑暗精灵身上,藏着的致命玩意儿,绝对不止这些。
凯拉让亲信收走了武器,在石屋门口留下了一些基本的生活物资后,并没有立刻离开。她的目光,别有深意地在石屋那座巨大的、由整块岩石砌成的壁炉上,停留了片刻。
这个细微的眼神,被警惕的莉诺尔尽收眼底。
“我有一个问题。”莉诺尔发出了疑问,“请问,长老院要如何核实我们的身份?”
“会有专人来处理这项工作的,如果你所言非虚,那么你将是500年来,第一个回到这片土地的艾瑟加徳。“
“请记住,不要试图离开这片区域。”凯拉留下最后的警告,便头也不回地带队离开了。
石屋的门被关上,只留下莉诺尔和奈芙两人,以及一室的尘埃。
“奈芙蒂斯。”在没有外人之后,莉诺尔立刻转身,死死地盯住了奈芙,“你和这位凯拉卫队长,到底是什么关系?”
“关系?”奈芙伸了个懒腰,完全无视了莉诺尔的质问,自顾自地走到壁炉旁,将一张覆满灰尘的铁木长椅上的尘土扇开,然后坐了下去,“就是你看到的关系咯,咱可是她的‘小可爱’呢~”
“你口中的‘那位大人’,究竟是谁?”莉诺尔的目光如刀,死死地锁住奈芙的眼睛,“她让你来这里的真正目的,又是什么?”
“哎呀,大小姐,你这审问的口气,真是让人害怕。”奈芙托着下巴,笑吟吟地看着她,“比起关心我这个无关紧要的小人物,你不如关心一下你的‘新家’。500年第一个回来的艾瑟加徳,看看你的‘家人’给你留下了什么有趣的‘遗产’呢~”
她说着,意有所指地朝那座巨大的壁炉扬了扬下巴。
莉诺尔的目光,也随之落在了那座壁炉上。
凯拉的眼神,奈芙的暗示……这里面,一定有文章。
在与奈芙的无效交锋后,她不再理会这个满嘴谎话的黑暗精灵,开始独自仔细检查那座古老的壁炉。她在壁炉侧面一块不起眼的石头上,发现了一个与艾瑟加德王室徽记形状极为相似的凹槽。
她尝试按压、转动,但机关毫无反应。
她沉思了片刻。一个大胆的念头,在她脑海中逐渐成型。在风墙前,是她的鲜血平息了风暴。在迷雾中,是她的血脉指引了道路。
真正的“钥匙”,或许从来都不是任何身外之物。
在确认奈芙正好奇地翻找凯拉留下的物资时,莉诺尔背过身,在壁炉边找到一块锋利的石片,毫不犹豫地在自己指尖划开一道浅浅的伤口。
一滴鲜红的血液渗出,她将其主动滴落在了那个凹槽之中。
这不再是巧合,而是她第一次主动行使自己血脉力量的、充满仪式感的尝试。
当她的血液接触到凹槽的瞬间,整个壁炉发出沉闷的轰鸣,一块刻着徽记的石板缓缓向内退去,露出了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黑暗通道。
……
同一时间,艾瑟希塔,生命祭坛。
一位年轻的祭司,正满脸惊慌地向圣祭司艾露恩汇报着情况。
“艾露恩大人,伤者的情况很奇怪!她的生命力在您的神术下趋于稳定,但……她的身体却时冷时热,皮肤上甚至会交替浮现出青色的风纹与冰蓝的霜痕,体内的魔力波动极其混乱,像是随时要……”
艾露恩打断了她的话。她亲自走到祭坛边,伸出温润的手,轻轻按在了阿瑟兰娜的额头上,闭上了琥珀色的眼睛。
片刻之后,她猛地收回了手,那张总是波澜不惊的脸上,第一次浮现出一种难以解读的凝重。
“这孩子的身体……”她对守在一旁的一位资深祭司,用一种无比严肃的语气说道,“正在被一股不属于她的、原始而狂暴的力量撕扯着。是风之妖精的气息。”
她顿了顿,眼神变得更加复杂:“但更棘手的是,有另一股同样霸道的力量,正在强行维系着她的生命……那是一种充满了极致生命力,却又带着冰冷掠夺属性的元素精华。它在修补被风暴撕裂的创口,但同时……也在试图‘吞噬’和‘同化’她原本的生命力。”
艾露恩看着祭坛中那个在两种极端力量下拉扯的、痛苦的少女,缓缓吐出了最终的诊断:
“她的身体,现在成了一个战场。风暴想要撕碎它,而那份‘赠礼’,则想要占据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