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将天边染成胭脂色,宫凝又往香炉里添了一炷檀香。
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放在腿上的云裳,此时已经染上了她的体温。
徒儿得到比试优胜后,便去了剑冢之中寻找那柄驭魂剑,至此,宫凝已在这里枯等许久。
分明午时还是个艳阳天,此刻却已凉风徐徐,再次将她别回耳后的发鬓吹散。
“你看你急的。”
江玉瑶好笑的说了一嘴。
宫凝面不改色,被说中心事,却又不想承认,只能回道:“我没急。”
“还不急?往日这个时间,你已经在厨房里准备晚饭了。”
“你饿了?”
“我乃元婴,怎会饥饿。”
“那就别催。”
终于,熟悉的身影在院子门前出现,宫凝的心顿时放了下来,可别的不知名情绪又陡然升起。
“师尊,是这柄剑吗?”
徒儿好似没有邀功的想法,她展示着手中锐利锋芒的利刃,似乎极为喜爱。
“我刚走进剑冢,运转炼神诀,这把剑就回应我了,肯定是它没错吧?”
宫凝微笑,颔首点头。她以小臂担着云裳站起身,摸了摸徒儿的头。
她越来越喜欢这个动作了,因为每次自己这样做的时候,小姑娘就会舒服的眯起眼睛,或是主动蹭她的手心。
她想开门见山将手中的礼物送出去,可又突然趑趄不前,临了最后只是说了句:“饿了吗,想吃什么。”
“还好啦,师尊做什么我都爱吃,如果有什么特别想吃的,那应该是莲子粥搭两个鸡蛋饼。”
上辈子被师尊领进门的时候,吃的便是莲子粥与鸡蛋饼。陶灵灵在往后的每个被追杀,被讨伐的日子里,都会想起那段美好的回忆。
如今再度提起,仿佛那软糯绵蜜的口感再度侵染在口中,清香淡雅的气味再度回荡在鼻间。
陶灵灵不禁摸了摸肚子,恰好这低头的动作,她看见了师尊手中挂着的布料。
“咦,云裳?”
“你认得此物?”
“嗯,见过,但无处能买。”
看来灵灵曾经还是大户人家,怪不得女红那么擅长。
也正好是她提了一嘴,宫凝才有了开口的由头:“灵灵,这块云裳,是为师送你的,恭喜你获得优胜。”
陶灵灵将驭魂剑收入鞘中,从师尊手中接过。她会的不多,除了厮杀之事,就只会女红了。幼时厌恶烦闷,可后来的太过坎坷,却是让她又重新爱上这烦闷之事。
“真好看……啊,我忘了在玄天巅买顶针和绣线了,这东西心剑堂没有卖的。”
“明儿再去吧,今天已经很累了,休息便好。”
“不,我现在就去,这么好看的布料怎么舍得放在一边?”
徒儿迅速跑了出去。
这个世界,飞行法宝虽然贵,却也较为普遍,有些人便会承担起载人的事务,这类人称为灵空渡者。
玄天剑宗路途不短,于是有些拥有飞行法宝的弟子,会利用这个机会来赚些灵绩。
正好,拿下优胜后,玄天剑宗给她发了些灵绩,倒也赶得上晚饭。
“瞧你被迷的。”
江玉瑶不知何时消失的,又不知何时出现。
“怎么,你嫉妒了?我能有这么好的弟子。”
“啧,我乃成仙之人,岂能因为弟子之事而分心?”
“你这不没成仙吗。去,给我买些鸡蛋莲子回来。”
“我看你是越来越会使唤人了。”
“那你吃不吃?”
“吃。”
夜,总是过的很快,宫凝总觉得时间不够。她觉得自己和灵灵还是不够熟络,晚餐时都是灵灵在说,她却说不上什么。
而后,便要入睡,仿佛世间只留了这么点时间来让人温存。
翌日,太阳悬挂,宫凝醒来时,却是看见了坐在主屋的灵灵,头发有些凌乱,面容也很疲惫,但却神采奕奕。
双手还藏在背后,不知道在偷笑个什么。
“你怎的这副模样,昨晚没睡着吗?”
陶灵灵也不再掩饰,从背后拿出一件衣服。
“当当!师尊,我做好了!”
宫凝一愣,瞧着那件崭新的长裙,昨日还是布料,今日已经成型。
不仅如此,那针线闭合处也尤其完美,布料之上还有好看的莲花刺绣,精美绝伦。
“你……这,怎么做到的?”
一件好看的衣物,得仔细琢磨个三五天,若是皇室中那些王公贵族穿的,更是要以月来起步。
徒儿年纪轻轻的,功底比那些绣了一辈子的人还要强吗?
当然,没人能知道,上辈子的陶灵灵在成为劫命魔女后,不是在厮杀,就是在摆弄针线,长久以往,功底自然深厚。
加上昨晚并不是她一个人在绣,两只虚灵也都叫了出来,灵气不够了就猛磕聚气丹,这般足足忙活了一整夜,可谓是白佩兰见了都得落泪的奢侈用法。
宫凝发现这衣裳与灵灵的体型并不相衬,她的心中蹦出一个惊诧的想法,不禁有些踌躇。
她试探问道:“这衣裳……应该不是你自己穿的吧。”
“是送给师尊的呀。”
果然……
宫凝不争气的心开始砰砰直跳了,但手更不争气,竟然连一丝推辞也没有,就从徒儿的手中接过。
“快,师尊,换上换上,师尊穿这个一定很好看。”
宫凝无言,更多是不知道说什么。
她沉默着转身回屋,将原先的外袍脱下。慢慢的,细细的,将这身衣裳穿好。
新裙垂坠的重量顺着腰线滑落,丝绸贴着皮肤的触感让她耳尖发烫。
镜中映出月白色裙摆的刹那,宫凝指尖微顿。绸面泛着珍珠般的柔光,绽开的莲花在衣袂间若隐若现,针脚细密得几乎看不见痕迹。
这是徒儿一针一线,废寝忘食做出来的,每一处细节都是她的痕迹。
抬手抚过衣襟处的盘扣,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凸起的纹路——原先那身为剑仙所赠,胸口总是有些闷。
广袖拂过鬓边,料子柔的像春日细雪,凉意顺着腕间沁上来,像是滴在了柔软的心尖上,引得人一阵酥软。
镜中人眉目沉静如初,唯有眼底漾开的涟漪,倒映着从未有过的,属于女子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