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终将升起的烈阳!”

白厄剑光炸裂,吞噬一切。苏沐眼前只剩炽白,手机微光湮灭,刺痛迫使他闭眼。

强光退潮,视野重聚,熟悉的房间消失了。高耸的穹顶,彩绘玻璃滤下斑驳光柱,空气里混杂着烛蜡闷香与石壁湿冷——肃穆的教堂。

“恭喜,弗朗西斯,是位小姐。”磐石般沉稳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哈!托主教的福,母女平安!”劫后余生的狂笑在空旷中回荡。

苏沐——此刻困在这具幼小躯壳里的意识——循声望去。门口,白发如雪、面容却异常年轻的少年手足无措,脸上是初为人父的激动与茫然。弗朗西斯·卡斯兰娜。名字如同烙印,随着视线刻入脑海。

“这是哪?”疑问炸开,出口却成咿呀呓语。厚重的石柱拱券,模糊人影,一切都浸在古老陌生的气息里。中世纪…卡斯兰娜…

“孩子给我吧。”一个温柔得近乎破碎的女声响起。白发少年——他的父亲弗朗西斯——立刻收敛笑容,动作郑重而笨拙地将襁褓递向床榻上的妇人。

婴儿费力眯眼。一张苍白却温柔含笑的面容映入模糊视野。疲惫汹涌,念头却清晰:“母亲?”无法言语,苏沐本能牵动嘴角,小小的手抬起,想触碰那近在咫尺的脸。

“好啦,”妇人看着激动的弗朗西斯,声音虚弱却含笑,“名字呢?”

弗朗西斯如梦初醒,搓了把脸:“哦对!瞧我…”他眉头紧锁,显然被幸福冲昏了头。

妇人低头凝视怀中的婴儿,指尖轻拂过细软的发丝:“不如……就叫卡莲?”

“卡莲…”弗朗西斯低念,眼睛骤亮,仿佛名字本身蕴着光,“好!就叫卡莲!”他小心翼翼接过婴儿,举到眼前,声音微颤:“卡莲·卡斯兰娜!以后,这就是你的名字了,我的小卡莲?”

卡莲·卡斯兰娜!

惊雷劈开混沌!崩坏战场,牺牲的圣女…中世纪、卡斯兰娜、卡莲…信息洪流猛烈冲击脆弱的神经。婴儿的极限无法承载风暴,浓重睡意裹挟而来,意识沉入黑暗。

……

六年,弹指一瞬。

晨曦刺破窗帘缝隙,金斑洒在卡莲紧闭的眼睑上。她睁开眼。房间寂静。

六岁的卡莲·卡斯兰娜坐起身。一头柔软卷曲的白发披散在肩头,衬得小脸愈发白皙。长长的睫毛下,一双清澈的蓝色眼眸本该盛满孩童的天真,此刻却沉淀着与年龄格格不入的迷茫与疏离。 她走到窗边,庭院绿篱整齐,远处教堂尖顶冰冷地指向天空。中世纪的气息沉甸甸压在空气里,冰冷滞涩。

思绪纷乱:

“崩坏…的律者降临这个世界,还有…五百年的时间。”

“奥托的爱人…创造k423…” 这些沉重的节点压得她窒息。灵魂深处的“他”与这具小小的、柔软的少女躯壳,每一次心跳都加剧着荒诞的割裂感。

“难道…” 念头刚起便被掐断。

楼下飘来麦香与烤苹果的甜腻。卡莲决定先填饱肚子,把沉重留给“明天”。

长餐桌主位,弗朗西斯正襟危坐。标志性的白发在晨光中流淌清辉。看到女儿,他眼底瞬间点亮温暖,带着小心翼翼的珍视。

“卡莲,”他放下锃亮刀叉,声音放轻,“坐。燕麦粥正好,苹果派蜜都渗出来了。”

卡莲坐下,木勺舀起温热的粥。暖流滑过喉咙。咀嚼着,目光落在父亲过早刻上风霜的脸上。母亲离世时,他在远方与崩坏兽厮杀。未来…他也会倒在同样的战场。接受这终将失去的亲情?不。她只是一个带着前世记忆、灵魂错置的流亡者。

弗朗西斯捕捉到女儿眉宇间那抹疏离,喉结滚动,酝酿话语——

“父亲,我先走了。”卡莲先一步开口,声音很轻,却带着斩断的意味,“没什么。”她低头,浓密的白色睫毛垂下,筑起一道无形的墙,专注对付盘中食物。

弗朗西斯的话哽住。最终,他只是无声叹息,切下一块焦糖色、甜香四溢的苹果派,轻轻推到她餐盘边缘。

上午的训练场。尘土飞扬。

小小的身躯包裹在粗糙的亚麻训练服里,柔软的白发被汗水粘在额角。 劈砍、格挡、翻滚、冲刺…木剑撞击发出沉闷的梆梆声,沉重的喘息交织。汗水浸透布料,紧贴在日渐显露、却让灵魂无比陌生的曲线上。每一次肌肉酸痛,每一次呼吸灼热,都是这具躯体的宣告。

午后的教堂祷告冗长。牧师低沉的吟诵催人昏睡。卡莲端坐,目光低垂,思绪早已飘远:教室旋转的吊扇,窗外喧嚣的车流…与摇曳烛火、信徒低语、石壁寒意交织成眩晕的图景。“阿门”尾音刚落,她几乎是第一个起身逃离。

推开沉重的橡木家门。身体积累的疲惫连同精神的倦怠轰然压下。没有停留,径直上楼。推开房门,室内昏暗。她没有点灯,走到窗边。白日里强行压抑的纷乱思绪,此刻伴着清晰的肌肉酸痛沉沉压来。窗外暮色中,一丛深紫鸢尾在晚风中无声摇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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