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瑾瑜忽然反应过来，她瞪向慕雪晴。

“那你事后和我说不就行了？用得着这样吗？你绝对有私心！哈——我懂了，你就是讨厌大有，想把他从你我身边赶开！”

慕雪晴咧嘴轻笑，“是又怎么样？我的傻‘妹妹’呦~你看看现在的你，又漂亮，又懵懂，就像块不设防的肉，偏偏身边还群狼环伺。”

“你以为你还能和那个死胖子保持正常朋友关系吗？你以为他在你面前，还会是那个人畜无害的谐星肥宅吗？别天真了。”

妹妹一脸嘲弄地，说了许多挑拨离间的话。

起码在慕瑾瑜看来，绝对是挑拨离间。

“大有什么人品，我比你清楚。”慕瑾瑜揉揉精致的琼鼻，不满反驳，“他不过是喜欢你，喜欢一个漂亮女孩子是什么罪大恶极的事吗？你又何必这么讨厌他？”

“一头巨熊对小白兔说‘喜欢’，你觉得小白兔应该感到开心吗？谁知道它是喜欢我的毛皮，还是喜欢麻辣兔头。”慕雪晴嗤笑。

“可陆大有不是巨熊，你也不是什么人畜无害的小白兔，慕雪……哥哥，你太看轻自己、也太高看男人了。”

慕瑾瑜冷静盯住妹妹的脸，像剥柚子似的，一点点把他那套混账逻辑剥开揉碎，露出内芯。

她冷道：“你把你讨厌瞧不起的男人都当作假想敌，因为伤害敌人不需要有任何罪恶感，这也是你肆无忌惮释放刻薄的基础逻辑支撑。”

“可事实却是——陆大有被你羞辱一顿，他只会趴在烧烤摊上呜呜哭，而你信任瞧得起的顾世豪，差点把我给撅成金丝雀。”

“精彩！”慕雪晴忍不住鼓掌，他语气微妙，不知是夸奖还是讽刺，“妹妹，你真的变聪明了，这副身体还蛮好用的对吧？”

“聪明你个头……你这颗猪脑连算个一元二次方程都得拉草稿纸写，我都已经快被你这颗猪脑搞疯掉了。”慕瑾瑜毫不留情吐槽。

“在你的评价体系里，难道‘聪明’二字就非得和数学成绩挂钩吗？”慕雪晴毫不示弱，亦针锋相对地挖苦，“妹妹，你以前就是脑子太小，装不下这个花花绿绿的世界，只有冷冰冰的数学。所以，你才那么招人讨厌。”

“你眼中的花花世界转瞬即逝，不过百十来年，便魂归一捧黄土，而数学却是宇宙通用的语言，浑然天成的公式里跳动着真理永恒的波辉。你不会懂这种浪漫的，永远不会。”

慕瑾瑜摇头轻蔑，她盯着那张自己曾朝夕相处的面庞，她还是第一次觉得，这张脸是如此地丑陋卑劣。

那明明是自己的人生，却被妹妹沾满铜臭的灵魂玷污。

“那……慕建华两次抛弃你们母女时，‘真理’回应你浪漫的祈祷了吗？”慕雪晴微笑着，用小戳子一样的话扎心。

慕瑾瑜呼吸一下子凝滞，她晶莹明澈的双瞳陡然瞪大，颤动着娇怜的水光。

她没说话，一股干涩的哽意在喉头滚动。

“妹妹。”慕雪晴忽然伸手，拭干了她眼角的湿润，他带着一丝怜意道：“我跟你说句心里话吧。你或许以为，我和妈妈讨厌你，可其实，从来没有。”

“我们只是觉得你无法交流，鸡同鸭讲，对牛弹琴。你太聪明了，又太笨了。你能几秒理解纷杂繁琐的数学公式，你能一眼记住历史课本上的大长段知识点。”

“可你真的就好像个小孩子一样……理解不了别人的欲望、别人的情感。冰冷，不近人情，像个伪人。”

“以前我不懂你，我觉得你是故意的，你就是成心膈应我们，现在，我好像又有点懂了。”

“妹妹，你太聪明、太理性、太克制了，导致你眼中的世界和自己是确定的，就像数学一样确定，黑白对错，泾渭分明。”

慕雪晴扭头望窗外，靠近外墙的抽芽绿枝上，麻雀无规则地扑腾来扑腾去，哺育浑噩的下一代。

万物竞发。

“可我们这些俗人组成的世界，是不需要那么确定的啊。”他摇头，失笑喃喃。

慕瑾瑜忽然一把抓住妹妹停留在自己眼睑边的手，死死掐紧，用了自己平生最大力气。

可妹妹的脸上，没有露出疼痛，依旧是那么平静，就像自己纵然使尽浑身力气，也不过是一阵风吹过、一朵花轻拂。

“最后一次，下不为例。”慕瑾瑜压抑愤怒，一字一句。

慕雪晴笑笑，轻轻点了点头。

一场并不和谐的探望就此结束。

临走时，妹妹忽然叫住她说：“好好练舞，你不用挂念我，我妈和顾明诚都帮我请了护工，平时不缺人照料的。”

慕瑾瑜疑惑回头，“你妈？”

阳光菇会这么细心她不奇怪，但是……老妖婆？她原来也会管“我”这个前夫儿子的死活吗？

“你到底把我妈想象成什么人了。”慕雪晴看到她那副诧异表情，立马便明白这只小金鱼想了啥，他嗤笑，“你啊，你，还说我刻薄呢，你又好到哪儿去？”

“要你管。”慕瑾瑜脸红撂下句，随后，便蹬着小白鞋，昂起头离开了。

顺便拽走了正和“煤球儿”相谈甚欢的唐可可。

打车回去的路上，唐可可忽然搂住她胳膊，亲昵撒娇：“雪晴姐~你哥哥那个黑黑的朋友，家里是做什么的呀？”

“你问俞晓悠？哦，他爸爸卖鸡蛋灌饼的，手艺特好。他妈妈在家里相夫教子，是个很温柔的阿姨。”

“啊？”唐可可傻眼，“这么普通啊？”

“嗯啊，又不是咱们12班，哪来那么多大少爷大小姐。晓悠他，可是凭实力考上五中的，比咱们班里那些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货色强多了。”慕瑾瑜漫不经心望着窗外车流出神。

“哦……”唐可可声音弱了下去。

“雪晴姐你怎么会和这些人混在一起啊。”她小声嘀咕，声音还透着几分委屈。

慕瑾瑜终于反应过来，她微妙回头，像是第一次认识这个清纯娇小的女孩儿，“你在指责我吗？唐可可，我和什么人混在一起了？我不能和他们混在一起吗？”

唐可可脸色微变，又赶紧搂过来，赔笑道歉，“你误会啦雪晴姐，都是可可的错，原谅可可好不好？”

慕瑾瑜静静盯着她没说话。

唐可可怯缩松手，她脸煞白，又渐渐泛红，良久，她伸出小手，蜷在胸前，像小狗狗那样，轻吠了两声：“汪~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