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在我出门之后，脑袋有点像是短路了一样。

“一路小心……”

母亲在我出门前这么跟我说道。说完的时候眼神还悄悄的望向了别处。

实在是有点缓不过来。

我上初中之后母亲再也没有跟我说过这句话了。

现在是像突然复苏了一样。

说起来我现在到底有几个母亲，第一个是以前那个对我温柔的母亲，第二个是不管家里跑出去疯玩的母亲，第三个是现在这样沉默寡言的母亲。

实在让人搞不明白。

从家里到学校只有几站，也算不上远。

我经常坐电车眺望窗外的风景……窗户映出来的，是我们居住的城市。

普通的风景、普通的事情。还有……普通的人居住的这座城市。

当然这里没有什么不好，我也很喜欢这座城市。

古老的风景，已经算不上新的一栋栋建筑。

现在所看到的风景，跟这个身体在孩童时代从这屋顶上看到的景色相比，没什么更好的变化啊……

那个地方有个住宅区……那里有个垃圾焚烧场的烟囱……然后……然后……

在这里普通的风景日日如是。一成不变、无休无止……

那边是看起来仿佛是海市蜃楼一般的是富士山呢。

站在高处上应该就能看到新的城市中心了，就像海市蜃楼一样。

早晨是这个样子、中午是这个样子、黄昏是这个样子、晚上是这个样子……

要说有什么不同的话，那大概就是天空的背景颜色不同吧。

有时是蓝色，有时是阴天，有时是晚霞，感觉每次都各不相同。

跟星期几没关系，颜色有各种各样的。

就像用计算机上的修图软体把同一张图的背景画面换个色一样。

不变的风景……连续的日常……

可事实上，那些都在变化……一点一点地、渐渐地发生变化……

那个地方在两年前建筑了新的大楼，那个地方的房子重新翻新了一遍……

不管怎样，我都感觉没有变。

古老的风景……这片风景……就是这般不新不旧的。

到站后下车，从从地铁出口走出去还是熟悉的路口。

阳光照在路上，空气中夹着一股早晨的寒冷。能感到脖子有些凉飕飕的。

是不是该加条围巾呢？

绿灯亮后，经过斑马线就见到了学校校舍的建筑。

拿出手机确认了下时间是七点四十点钟，还有二十分钟的充足时间。

校门口陆陆续续有着和我穿着一样制服的人，那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

教室。

充满着人类在里面，也很理所应当的充满着二氧化碳，没有空调到是像开了暖气一样。

坐在窗边的我，不会有什么事情，也不会发生什么事情。

在这里，这是一切能预料和发生的事。

在这里，对我而言是奇迹的事就是在我和老师两人共度保健室的时候。

在这充满无聊的日子里稍微出现了一些起色。

今天的教室，和平常一样。

就像电视机的背景音效，虽然存在，但不会对剧情有任何实质性推进。

我坐在窗边，阳光懒洋洋地洒进来，落在课桌上。

有点刺眼，于是我用手遮了一下。

那些阳光透过手指的缝隙，变成了金色的光线，映在眼睑上，暖得有些发烫。

他们的声音像泡泡一样，一触即破。

落不到我这边来。

老师还没来，教室里的空气反而显得更加黏稠。

窗户是关闭着的，所以会这样也很理所当然的吧。

打开的话，会觉得冷。

万一有风吹进来呢……

这不就很理所当然的。

怕冷的话就会紧紧地关闭窗户，不让一点风从缝隙中吹进来。

这是很正常的事情吧。

这样……

反而使室内这些空气没办法流通。

大多数人选择的话，都会选择后者吧。

我也一样。

比起寒冷更想要温暖。

在这边与那边之间，总要做出一种选择。

两者间无法重复兼得的事情是不可能存在的，世界上这条规则一直存在着。

选择了会后悔，放弃了会遗憾。

人类真是一种奇怪的生物，但是完美只是一种理想，而不是一种存在。

就这样想着想着，一开始脱离了自己的思维，往着不知道哪里的方向去了。

思考去了哪里？

去往了天国还是见到了神明，还是关于世界毁灭和人类环保？能够思考到这些不说明我还挺有修养的吗？

“好了，麻烦安静下来。”

被打断了。

原本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被打断了。

一个人呆着的话不由自主会胡思乱想起来，去思考一些对人类意义重大的哲学性问题。

但在教室里是不允许胡思乱想的。

教室，是个必须回到现实的地方。

就像是把手从温水里抽出来，空气一冷，才发现刚才那点舒适只是暂时的幻觉。

数学老师抱着讲义走进来，站在讲台前，脸上挂着总是那副看不出喜怒的表情。

她的语调像钟表的滴答声一样规律，不快不慢，把每一道题目读得清晰又毫无起伏。

我的眼神飘向窗外。

外面是跟刚才一样的风景。

那片草地，那栋刷成灰白色的民宅，那根电线杆，还有远方依稀可见的富士山轮廓……

可我忽然想问……

如果每天看到的风景都一样，那我到底是活在今天，还是活在昨天？

我不知道答案。

黑板上的粉笔沙沙作响，有人翻着书页，有人咬着笔头发呆。

我盯着手上的笔，笔尖的墨迹凝固在纸面上一个未写完的公式上。

那个“x”好像张着嘴想说些什么，可我已经听不见了。

我轻轻举起了手。

“老师，我不太舒服……能去一趟保健室吗？”

数学老师皱了下眉，目光像在权衡什么。

但她最终只是点了点头，“去吧。”

我站起身，感觉身体比刚才还要轻了一些。

教室里的空气依旧黏腻，脚步声在地板上拖出细微的响动。

我把门轻轻拉开，阳光一下子灌进了眼里。

外头的走廊安静得出奇，仿佛世界只剩下我一个人。

我没有敲门，而是犹豫了一下，然后缓缓地推门进去。

“那么早就来了吗？小奈……”

我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触了一下。

“嗯……我来休息一下。”

我说，声音有些轻。

“好，床上还有空的。把鞋换了，自己选一个喜欢的位置吧。”

我点点头，慢慢走过去，脱下鞋子，坐在靠窗的位置。

被子还有些温热，阳光透过窗帘斑驳地落在床单上。

仿佛这里不是学校，而是某个藏在时间缝隙里的地方。

安静、安稳、而又……只属于我。

——这才是真正的奇迹吧。

不需要惊天动地的理由。

只要在这个无法呼吸的世界里，有一个地方……能让我闭上眼，就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