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嘭嘭。”
门声忽响，慕瑾瑜回头，看到是老妖婆在门框上敲了敲。
“晴晴，你怎么跑你哥房间了？”曲霏烟有些疑惑。
慕瑾瑜低头一看，这才反应过来，身下是自己的床，或许是太需要这一刻“放松”了吧，她竟然忘记了伪装。
“今晚怎样啊？女儿？他有没有对你上头？”
曲霏烟笑盈盈问起“战况”。
慕瑾瑜忽然愈发感到心塞和烦乱，她扯过来床上的枕头，蒙住脑袋，闷闷道：“衣服已经还了。”
“就只还了衣服？”
“嗯。”
“就没约他喝一杯？”
“……”
“晴晴，你是不是喜欢他呀？”
“你烦不烦啊！”慕瑾瑜终于发作，她再也听不得老妖婆讲这些乌七八糟的话，喉咙酝酿着火气，“出去！”
“哦……”曲霏烟下意识往后退，退了两步忽然反应过来不对，她疑惑，“晴晴，你一个人待在你哥房间里干嘛？”
慕瑾瑜一言不发从自己的床上爬起，娇俏的小脸儿覆满寒霜，她径直掠过老妖婆，回了妹妹房间。
淡青色调的整洁房间，内里回荡着一股清新香气，怪好闻的，却不像她的窝；房间很大，小摆件小装饰很多，质感漂亮，可她一件也不熟悉，更不认识。
她靠在门上，忽然有种褪色者坠落进兔子洞的荒诞疲惫感。
就连这副十七八岁的青春朝气肉体，也扛不住那份倦意了，她沉默走近床畔，连睡衣也懒得换，又一脑袋扎到枕头上。
天昏地暗。
等慕瑾瑜意识再恢复的时候，她发现自己蜷缩在被窝里，裙子换成了睡衣，身子也被好好洗过，尚留玫瑰沐浴露的余香。
她揉揉眼眶，发了好久的呆。
一直到打着呵欠下楼，她脑袋都是昏昏沉沉的，几乎无法思考，懵懂一片。这能急死人的开机速度，就算放在360开机助手里也最多打败全国30%用户。
“晴晴~”
老妖婆正坐在客厅里，一丝不苟地给自己做清晨补水面膜，黑乎乎的东西涂在脸上，活像唱大戏的面具。
“昨晚怎么没洗澡没卸妆就睡了呀？”她漫不经心问，“女孩子家的，不能这么邋遢，还好妈妈在，不然多伤皮肤。”
“……”
慕瑾瑜动动嘴唇，想说什么，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把难听话全咽了回去。
说到底——妹妹的身体，她妈妈帮她洗，自己又有什么立场抱怨呢？
可这股讨厌的、如鲠在喉的不适感，还是令她忍不住心潮低落。
“我，我去上学了。”
她只想赶紧离开这个地方。
“才七点，上什么学，先歇着，等会儿吃过饭，妈妈让老刘送你去。”曲霏烟随口答。
“什么？七点？”慕瑾瑜瞪大眼，“那我早读岂不是已经迟到了……”
曲霏烟奇怪地瞥过来一眼，“上什么早读？妈不是早就跟班主任申请，让你不上了吗？陈医生说了，女孩儿年轻时候一定得睡够觉，不然跟那些黄脸婆一样，才三四十就过劳绝经，老得飞快。”
“我的一切难道就都为了这张脸吗？”慕瑾瑜攥紧楼梯扶手。
曲霏烟抬起头，抛了个飞吻，咯咯笑道，“说什么呢？晴晴，妈这辈子对你没别的挂念，就想你开开心心、漂漂亮亮的，一辈子都是个不沾尘烟的小公主，有男人疼着。”
“再说了……”她继续涂面膜，嘴里嘀咕，“晴晴啊，其实你这个成绩，妈妈心底也有数，上不上早自习，影响真不大。与其去课桌上补觉，还不如躺家里多睡会儿。”
“我。”慕瑾瑜顿觉哑口无言。
她还想再反驳反驳，可这时，老妖婆忽然说了句让她有些紧张的话。
“晴晴，你这两天怎么感觉怪怪的？是你哥哥救你之后，和你说了什么吗？”
好似漫不经心的话语，却将她钉在原地。
“你啊，别听你哥那人瞎说，他就块儿茅坑里的臭石头，清高，死倔。”
曲霏烟放下面膜刷，婉婉悠悠道，“他总在谈论对错，可命运从来不会让他这么一个，没有任何社会地位的普通家庭孩子，去评判对错。”
“他懂得太多，能管的又太少。所以他只能给你讲一些似是而非的大道理，没办法教给你成功。”
“不过他毕竟是你哥，慕建华对咱们娘俩也还是不错的。以后啊，等他撞南墙了，你多帮衬帮衬他。”
说完，慕瑾瑜原本高高昂起的脑袋，已逐渐耸拉下来。
她闷闷回了句：“哦……”便又匆匆跑回楼上房间。
成为妹妹的这几天，她再一次从曲霏烟口中，听到慕雪晴母女对自己真实的态度。
【帮衬。】
多么居高临下、又心怀慈悲的两个字啊！
她突然发现，原来这种含着一丝俯视怜悯的关怀，比单纯的敌意，抑或是讨厌，更加刺痛她的内心。
早饭是“刘叔”驱车送过来的，七八公里外隔壁万花岭区一家老字号的海鲜粥，如此大费周章，老妖婆却没让他进门，纯当使唤一个佣人。
慕瑾瑜沉默地饮尽。
“傻晴晴，在学校要好好开心着，学不进去就别学了，千万别为难自己，实在考不上，妈送你去英国留学，回来咱一样是高材生！”
曲霏烟依旧是那副关心又不关心的态度。
她关心女儿的身体、发育、感情，却丝毫不关注女儿的学习成绩。
就好像这些东西真的没多重要。
慕瑾瑜有些无法接受曲霏烟这种语气，她早早便吃完，道别，匆忙出了门，临走前甚至都忘了拿包。
所幸她今天穿的是紧身牛仔裤，不至于像昨天一样，连个兜都找不到。
“早上好，刘叔，那个粥味道很好，谢谢你啊。”
上车后，慕瑾瑜不好意思地打了个招呼。
刘叔立马高兴起来，似乎是感到自己距离啃泡菜又近了一步，变得眉飞色舞，“你爱吃就好！你爱吃就好！叔叔一直怕你不爱吃呢！”
连带后面一路，他都是满脸喜色，下车时候，说什么也非要给慕瑾瑜零花钱，问就是：“唉！客气啥！迟早一家人！”
吓得慕瑾瑜落荒而逃。
七点五十，五中校门外人迹寥寥，路边停满了自行车和电动车。
慕瑾瑜有些心虚地走进去，结果保安根本没人拦，甚至还有年轻保安热情地冲她打招呼，似乎早已习惯了每天都有这么个漂亮女孩儿踩着上课铃才到。
匆匆赶到高二栋6楼。
忽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后面叫住她。
“慕雪晴，你等等。”
慕瑾瑜有些惊喜地回头，差点脱口喊出，“煤球儿？”不过幸好忍住了，否则还真不好解释。
叫住她的那个黑压压大汉是俞晓悠，她的死党之一，十七岁的年纪就有一张能冒充体育老师的脸，被戏称为“素.人熟男”。
只不过，相比往日见到他时，他腼腆笑眯眯的样子，此刻的俞晓悠，面无表情，有种很不好惹的气场。
“慕雪晴，你哥生病了吗？他怎么两天没来上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