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的味道，自从来到这里，大概很久没有闻到过了。她转而用指尖轻轻抵着唇，呼吸微不可察地加快，瞳孔却在暗处微微扩张。
——铁锈味。
——新鲜的、温热的、甚至带着生命余韵的甜腥。
神经末梢像是被细小的电流击中，从脊椎一路窜上后脑，激起一阵近乎战栗的兴奋。
伊莉丝目光扫视四周，很快适应了这阴沉的灯光，便立刻捕捉到柜台后那道身影——那不是别人，正是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贝克特夫人。女人昔日温婉端庄的面容此刻笼罩着一种难以言说的阴翳，她静静地站在那里，眼神冰冷。
“贝克特夫人……”伊莉丝在原地低声呢喃，她强迫自己保持沉默，跟随着蕾娅的步伐，逐渐迈入“红宴”内。
“欢迎光临，亲爱的。”女人的声音依然轻柔，却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真是好久不见了，你最近一定过得很好，也长胖了一点。”
伊莉丝的指尖无意识地掐进掌心。她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暗处蠕动，地板缝隙间渗出粘稠的阴影，墙壁上的污渍像是有生命般缓缓扩散。
而那位夫人扫了蕾娅和伊莉丝一眼，微微点了点头，示意她们跟上。
“二楼的包厢，那里最隐秘，也最安全。进去了，千万别对任何见到的事物表现出惊讶或害怕。”
她带路向楼梯走去，阴影在她身后流动。
蕾娅和伊莉丝交换了一个眼神，暗自警惕，却只能默默跟上。酒杯碰撞，刀叉刮擦骨瓷，笑声里夹杂着餍足的叹息，声音不断传入耳中。
“真是绝妙的脆度。”
“脆？我倒觉得上次那只神国里侍从的肉体更胜一筹。”
“哈！那是因为你们没尝过心脏，刚剜出来时还在跳动，含在嘴里，能感受到绝望的震颤——简直像活吞了一颗星星。”
“星星？太浪漫了吧，那些老东西一定会喜欢你的描述的，对不对？”
然后是一阵大笑。
有视线定格在她们的身上，带着让人不适应的侵略感，蕾娅的脚步顿住半秒，她侧过脸，视线如刀锋般剜向那道黏腻的目光，下一秒，贵族手中的银叉突然折断，半截金属擦着他的脸颊飞过，在他苍白的皮肤上划出一道血痕。
笑声没有暂停，只有那个可怜虫讪讪低下了头，假装专注于面前的食物，再也没敢抬起视线。
蕾娅这时候才去看展台上面的景象。
恶魔躯体的皮肉早已被剜去，只剩下森白的骨架，暴露在空气中。那些曾经覆盖在骨骼上的血肉，如今已经成为了餐桌上的佳肴，被贪婪的食客们吞噬殆尽。他们出于某种恶趣味保留了那张漂亮的脸，
戴着高顶帽的厨师站在恶魔旁，双手护于厚厚的手套之中，缓缓将圣水从银质古杯里倾倒在头颅上，并不因为台下的动作而停止这个仪式。
圣水轻柔而纯净，沿着光滑的骨骼滑落，如同晨露轻拂，然后那原本洁白无瑕的脸庞突然开始扭曲，肌肤如同被无形的烈焰灼烧，出现焦黑裂痕，宛如被烈火焚尽的纸张般剥落崩裂。空气中弥漫着甜腻的血腥味道，却让人感受到难以言喻的肃穆与敬畏。
“女神啊……”
伊莉丝怔怔地，怔怔地注视着这一切，下一刻，身披黑色斗篷的少女如幽影般从暗处跃下，她动作敏捷迅速，宛如黑夜中掠过的猎鹰。
还未等厨师反应过来，那少女已然伸手疾速夺过他手中盛着圣水的银质古杯。刹那间，银杯翻转，澄澈纯净的液体如碎银般四溅，泼洒向大厅中那些盘踞的魔族。
黑色斗篷的边缘轻轻滑落。在她的腰间悬挂着一把锋利的短刀，手腕和前臂缠绕着白色的绷带，反而能够展现出紧绷的肌肉。
红色眼眸如同燃烧的火焰。
“该动手了。”
大厅中的气氛瞬间变得紧张而混乱，伴随着银杯落地时发出的清脆声响，几名用餐被打断的客人怒气冲冲地冲向了展台。他们的目光盯着那位吸血鬼少女，想要抓住她这个动手的瞬间。然而，他们却没能预料到她的速度与敏捷。
就在他们扑上来的一刹那，众魔族只撞倒了一旁惊愕的厨师，令他摔倒在地，狼狈不堪。然而，少女早已消失，几乎是在眨眼间，她便已经挥动着锋利的短刀跳至台下。
那些盘踞在台上的魔族未曾反应过来，只感到一阵寒意袭来，接着，身体上便出现了一道道细密的血痕。
而后，其本身只变成一道菜品。
为何重逢总是会如此突然呢？
混乱的大厅中，伊莉丝紧紧握住拳头，她清楚地知道，如果不及时出手，局势将变得更加危险。然而，她的身边，贝克特阿姨却微微摇头，低声说。
“快，只能你们去上楼了，不然就要来不及了！”
伊莉丝强忍着心中的不甘和焦虑，她预感熟悉的那人就在楼上等待着，上面或许是更加紧张的局势。
很多话可以留到之后再说。
如果还有之后的话。
就在这时，蕾娅抓住了她的手，拉着她飞快地往楼上奔跑。两人的脚步声在昏暗的楼道中回荡。伊莉丝努力保持冷静，但剑在颤动，她能感觉到。
“有谁来了。”
蕾娅的语调一如既往地平静。
伊莉丝微微一愣，从楼下传来了震耳欲聋的掌声，穿透了整个空间。
他们喊着一个名字。
“艾尔文！”
“艾尔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