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行言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和苏杉杉分别的,他只记得离开前她兴高采烈地说明天还要来找他。

他木然地走着,直到落座在花丛边许久,才召回了一缕魂魄。

人格分裂……

这是个他只在书上听过的病症。

可他也只是怀疑而已,却没想到苏杉杉真的有这种嫌疑。

那个冷冰冰道歉的女孩,和抱着他喊宝宝的女孩完全不同,除了这种情况没第二种解释。

裴行言没了主意,他开始怀疑自己这单生意还要不要做下去。

他怀疑自己的能力,是不是真的能处理好这种全世界都无能为力的病症。

他更担心如果自己处理的不够好,会不会伤害到这个看着他眼睛都会冒星星的女孩。

但他现在已经没那么好脱身了。

裴行言看向自己的左手,刚刚苏杉杉满心欢喜地给他系上了一条红绳,中央挂着一颗明晃晃的金粒,足足有花生豆大小,戴在手上沉甸甸的。

他目测这是颗实心的金豆,约摸着大概至少有10克以上。

她不由分说,把这份礼物送给了他。

她说这是从网上学来的办法,用红绳可以拴住他。

虽然他没法相信一个才见了几回面的女孩会真的对他如此倾心,可事实不容置辩,她对他好得有些过分了。

裴行言开始回忆,回忆他是不是和这个女孩上辈子有什么爱恨情仇。

但也许……她就只是用在门口观察的那几分钟爱上了他,从此芳心不渝。

裴行言知道自己遇到这样的好事,应该咧开嘴大笑,可他也比谁都明白,这样无缘无故、一眼便缘起的爱情,往往是最麻烦的。

“唉——”

他只能无力地叹气,思考着怎么旁敲侧击地问一问苏杉杉内心是怎么想的。

但偏偏屋漏又逢连阴雨,手机又一次催命般地响了起来。

裴行言有些招架不住了,他想不到谁这个时候会给他发消息,林小雨说好的时间在下午六点,离现在还早着呢。

他感觉自己心累到视线都有些模糊,但手机一直响个不停,他只能强打精神去看。

嗯?

出乎他的所有猜测,这竟然是沈知书的消息。

【书书书:你来我办公室一下,上次你问的那个问题我找到专家了。】

裴行言只能在心中默念一句那还真是巧……

……

沈知书的办公室很简单,干净得不像是个每天要和各种文件打交道的行政办公室。

也对,她本来就不是行政老师,只是在这玩把票儿而已,平时裴行言班里的学生真的有什么事,得去找他们真正的辅导员老师。

心里碎碎念个不停,他来到了沈知书的桌子面前。

“沈老师……”他礼貌地喊了声。

“怎么又这么喊我?”她嗔怪地嘟囔,但这次没有表现出难缠的一面,她面前的文件有厚厚一沓,容不得她分心。

沈知书的对面坐着一个男人,年纪不大,带着金丝眼睛,温和地一动不动。

“这位是李老师,”沈知书头也不抬,向着裴行言介绍道,“你上次不是说有心理方面的问题要处理吗?我只能给你请来这位业界大拿了。”

“哪里?和沈老师比起来哪儿敢称优秀啊?”这位李老师的声音很儒和,完全符合高知分子的普遍形象。

他打开话匣,想要开始客套两句。

但沈知书完全没给他这个机会,直截了当地把话题递给了裴行言,“你说的那些症状我也没记住,现在直接问李老师就好,我还有点事情没处理。”

裴行言谄媚地笑,转头望向一脸尴尬的男人。

姓李的老师同样尴尬地笑笑,给裴行言拉过来一把椅子。

裴行言也尴尬地笑笑,轻手轻脚坐了下去。

“那我们就开始?”

“嗯,好。”裴行言点头,“是这样,我有个朋友——”

“这里没有外人,你可以诚实一点。”

“真的是有个朋友!”裴行言脸上尴尬地笑就没消失过,他不知道为什么这些搞心理的大拿们总是这么直白。

给咨询者留点隐私不好吗?

“好,你的朋友。”李老师从身边随手拿起一根中性笔,又撕下一张纸,在上面记录着,他抬手,“请继续。”

“我这个朋友,他……他交了个该说是……女朋友吧……”

“为什么是不确定的语气,真的是女朋友吗?”

不是,这老师怎么这么八卦,这是病人的隐私好吗?

裴行言心里吐槽,只好勉强认了下来,“是女朋友……确实是女朋友,他女朋友有两幅面孔。”

“你为什么会知道别人的女朋友有两幅面孔。”李老师抬起眼,饶有兴趣地笑了笑。

“我们可以跳过这个环节吗?”裴行言感觉自己快要被心理学家折磨出心理问题了。他不管不顾,接下来自顾自地说,“这个女孩她有时候很温柔,对人有些过于好了,经常把完美挂在嘴边上,感觉哪怕我朋友铲玻璃球她都会觉得好帅。”

“这不是挺好的嘛?现在这种女生可不好找。”

“但这是有时候啦,另外的时候就不一样了!”裴行言抓着头,想起苏杉杉的种种表现几近崩溃,“她有时候又完全能换个样子,一点也看不出来之前的样子,就像是暴龙一样,凶的能吓死人,我都不知道她怎么能连着在手机骂整整一天人的……”

“这种事你都知道?”

“求您别关注这些细节了……”裴行言合掌请问,“你觉得她有可能是人格分裂吗?”

“人格分裂……”李老师沉吟,“这种情况很少见,说实话,一般我们生活中的人格分裂患者几乎百分之百都是中二病,最多也就到妄想症的地步,要知道,真正的人格分裂形成病因很艰难,和患者正常记事前、青少年的成长阶段都有关系。”

“嗯嗯。”裴行言认真地听。

“不过听你的描述,你这位……朋友的女朋友,她反而是有点像边缘型人格障碍。”李老师扶了扶眼镜。

“边缘型……人格障碍?”

“对,边缘型人格障碍,这类病患就容易存在你说的那种情况。在大多数时候觉得自己的伴侣简直完美得无可挑剔,而且他们一般是发自内心地这么认为,但是如果有什么事情刺激到他们的话,比如担心伴侣离开,比如想要的事情久久无法达成,也会变成很狂躁的状态……”

“对!对对对!”裴行言捕捉到关键词,激动地从凳子上跳了起来,“就是这样,有这种心理疾病的人都会觉得自己伴侣很完美吗?”

“我说,你这样子一点也不像是在替朋友问问题呐……”

一直在自己位置上埋头于文件中的沈知书忽然开了口,她的声音从裴行言背后幽幽地飘了过来,像是午夜飘荡的鬼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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