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当她感受到白玉怜身体轻微的颤抖,以及透过衣衫传来的异样僵直时,心中猛地一惊。
“你……你怎么……”
银璃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沙哑,她挣扎着想从白玉怜怀中坐起,却被对方更有力地按了回去。
她记得清清楚楚,坠崖之后,白玉怜为了护住自己,全身多处骨骼都已断裂。
那种碎裂的声音,至今想起来都心有余悸。
那样重的伤,怎么可能……还能将自己抱起?
白玉怜似乎察觉到银璃的疑惑,苍白如雪的脸颊上勾起玩味的浅笑。
平日里总含着慵懒与狡黠的凤眸,此刻也轻轻弯起,漾着令人捉摸不透的幽光。
“呵。”
她轻笑一声,气息略显不稳,却依旧是特有的漫不经心语调。
“还不是看见某个笨蛋快要冻成冰雕了,我若再不起来,岂不是要一起葬身于此?再说……”
她顿了顿,眼底笑意更浓,带着几分戏弄,
“话本小说里的主角,不都是要经历九死一生,然后奇迹般地‘仰卧起坐’,才能吊足看客的胃口嘛?”
那笑容,明明虚弱不堪,却又带着某种令人心安的力量。
银璃被她这一笑,以及那番不正经的言辞,弄得心头一阵莫名的慌乱与烦躁。
脸颊不受控制地微烫,胸腔里那颗不争气的心脏“扑通、扑通”跳得异常急促响亮,仿佛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什、什么仰卧起坐!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啦!笨蛋杂鱼!”
银璃有些羞恼地嗔了一句,下意识地想要别开脸,不去看白玉怜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凤眸。
她轻轻摇了摇头,试图将脑海中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甩开。
然而,就在她视线转动之际,目光不经意落在白玉怜腹部那片被鲜血浸染得更加深浓的衣袍上。
那处伤口,是坠崖时被尖锐的岩石划开的,深可见骨。
之前她为白玉怜检查伤势时,明明记得那里的血已经勉强止住了,可现在……
现在那暗红血迹,却又从衣袍绽裂处不断渗出,如同雪地悄然绽放的妖异红梅,触目惊心。
银璃的心猛地一沉,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她。
“大杂鱼!”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伸出纤手,紧紧抓住了白玉怜胸前的衣襟,力道之大,连指节都微微发白。
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微颤,眼神却异常坚定地直视对方凤眸,一字一句地质问道:
“你老实告诉我,你到底……用了什么法子,才能重新站起来的?!”
白玉怜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一愣,随即无奈地叹了口气,那双漂亮的凤眸中闪过复杂难辨的情绪。
银璃抓得死紧,丝毫没有松手的意思。
“……是‘气’。”
沉默片刻,白玉怜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沙哑。
“气?”
银璃蹙起了眉头,显然对这个词感到陌生而困惑。
白玉怜微微颔首。
慕容瑾教导她时曾说过,这天地万物,皆由“气”所构成。
而对“气”有着特殊感知力的人,便能够引动并操控这些无处不在的“气”,从而做到许多常人难以想象的事情。
比如用“气”来牵引、控制物体,甚至可以将“气”凝炼成具有实体的物质,凭空生出火焰,或是凝结坚硬的岩石。
银璃听着她的解释,虽然云里雾里,却也隐约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方才,在银璃用那块破木板拖着她的时候,白玉怜虽然看似昏迷,但意识其实还算清醒。
寒风如刀,割在破损的衣衫上,每一步的颠簸都让断裂的骨骼传来钻心的剧痛。
她知道银璃的艰难,听得到少女粗重的喘息,甚至能感受到那双小手因为用力过度而不断颤抖。
在这种绝境之下,白玉怜一直都在拼命思索着自救的方法。
最终,她想到了“气”——如果能勉强操控体内的“气”,将那些断裂的骨骼强行固定住,或许就能暂时压制住伤痛,勉强站起来。
“代价呢?”
银璃敏锐地察觉到了白玉怜话语中的不对劲。
白玉怜的眼神闪烁了下,旋即又恢复那漫不经心的神情,轻描淡写道:
“代价自然是有的。这种强行操控,对身体的负荷极大。而且,只要我对‘气’的控制出现丝毫偏差,那些原本就已经受损的骨骼和经脉,便会受到更严重的伤上加伤……就像我现在这腹部的伤口。”
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腹部不断渗血的伤处,嘴角却依旧噙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不过,无妨,总好过我们两个都冻死在这荒山野岭。”
她顿了顿,话锋一转,眼神戏谑地瞟向银璃那双早已冻得青紫、几乎失去知觉的玉足,语气带着嗔怪,又有些不易察觉的心疼:
“而且,你也好意思说我?看看你自己的脚,都快成冰坨子了,还逞强拖着我走了那么久。”
银璃被她说得俏脸一红,刚想开口反驳,却见白玉怜已经微微俯身,不由分说地将她打横抱起,然后一个灵巧转身,便将人稳稳地兜在了身前。
黑发少女用自己那件染血且破损的宽大外袍,将银璃娇躯整个包裹,只露出一颗小脑袋。
那姿势……活像母袋鼠将幼崽揣在育儿袋里,让银璃瞬间羞得无地自容。
“喂!大杂鱼!你、你这是做什么?!快放我下来!”
银璃又羞又急,在她怀里不安分地扭动着。
“别动!”
黑发少女低喝一声,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她调整姿势,让银璃更安稳地贴在自己胸前,然后才好整以暇地说道:
“你要是不想你那双玲珑玉足彻底冻烂,以后只能靠轮椅代步,就乖乖待着,别给我添乱哦。”
说罢,她一只手稳稳托住银璃的娇臀,防止她滑落,另一只手则……径直伸进包裹银璃的外袍之中,准确无误地握住了她那冰冷僵硬、近乎失觉的玉足。
一股温热干燥的暖流,立时从白玉怜掌心传来,包裹住银璃冰冷的脚踝。
那温度,仿佛带着奇异魔力,让她早已麻木的双脚渐渐有了微弱而久违的知觉。
同时,难以言喻的酥麻痒意,也从脚心深处传来,顺着她纤腿一路蔓延至心底,让她忍不住想蜷缩脚趾。
“呀!”
银璃惊呼一声,娇躯猛地一颤,俏脸瞬间涨红,艳若红霞,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白玉怜掌心的温热,以及那带着薄茧的轻柔触感,让她感觉浑身不自在,仿佛无数小蚂蚁在心头乱爬。
“大、大杂鱼!你放手!痒……好痒……”
银璃的声音带着哭腔,娇躯也因为那突如其来的痒意而微微颤抖着。
想要挣脱,却又被白玉怜牢牢固定在怀里,动弹不得。
“别动!”
白玉怜再次低声命令道,语气虽依旧不耐烦,握着她玉足的力道却不自觉放轻些许,掌心温度也似乎更柔和了。
“再乱动,信不信我把你丢到雪堆里去?”
银璃被黑发少女这么一吓,也只能强忍着那股从脚心传来的痒意,以及那份让她面红耳赤、心跳加速的羞窘。
她将小脸深深埋进白玉怜那带着淡雅幽兰冷香的酥胸之中,努力平复着自己那怦怦乱跳的心。
此刻的银璃,当真羞窘得快要炸开,整个人像只煮熟的虾子,从头到脚都泛着诱人绯红。
她双眸紧阖,长长的睫毛如同受惊的蝶翼般不停颤抖着,小巧的鼻翼也因为急促的呼吸而微微翕动。
那副想发作却又不敢、只能强忍的情态,着实滑稽。
也不知过了多久,当那最初的强烈羞窘感渐渐退去,银璃纷乱的思绪才稍稍清明。
她猛地抬起头,一双水盈盈的明眸带着狐疑与警惕瞪着近在咫尺的白玉怜,语气不善地质问道:
“喂!大杂鱼!你老实交代!你是不是故意在占我便宜?!”
白玉怜闻言,先是微微一愣,随即那双凤眸中便漾起玩味的笑意,嘴角也勾起一抹狡黠弧度。
她故意拉长语调,颇为得意道:
“哦?占你便宜?本姑娘貌美如花,才高八斗,需要占你这个小丫头片的便宜?”
“你——!”
银璃被她这番无赖至极的话气得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那张俏脸涨得通红。
她指着白玉怜的鼻子,你了半天,却硬是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我怎么了?”
白玉怜挑了挑眉,一副“能奈我何”的嘚瑟神情,看得银璃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你……你这个登徒子!大色狼!臭流氓!”
银璃终于找到了合适的词语来表达自己的愤怒,一股脑儿地将所有能想到的骂人的话都砸向了白玉怜。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打起嘴仗,一个伶牙俐齿,一个气急败坏,在这寂静雪谷中,倒也平添几分热闹。
唯有白玉怜掌心那包裹银璃玉足的温暖,始终未变,如同这冰天雪地中唯一的慰藉。
渐渐地,两人的声音都低了下去,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声在寒风中交织。
风雪似乎又大了,卷起地上积雪,迷蒙了前路。
白玉怜的脚步却依旧沉稳而坚定,一步一步踏在厚厚的雪层之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在这寂静的雪谷中显得格外清晰。
银璃将绯红俏脸更深地埋进白玉怜温暖的酥胸,感受着那份安心与熟悉气息。
她的心间,不受控制地浮现出与白玉怜相遇以来的种种过往。
那些争吵,那些玩笑,那些相互扶持的瞬间……还有方才在走马灯中,那个虚幻的白玉怜,在她耳边留下的那句带着恳求与期盼的“不要放弃……要相信希望……”
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又甜蜜的情愫,如悄然融化的春雪,渐渐浸润她的心田。
她忽然觉得,眼前的这个大杂鱼,虽然总是那么不正经,那么喜欢捉弄她,却又在最关键的时刻,给予了她最坚实的依靠与最温暖的守护。
银发少女微微动了动樱唇,仿佛想说什么,却又有些犹豫。
最终,她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一般,用一种几不可闻、如蚊蚋般细小的声音,将绯红玉靥贴在白玉怜的酥胸上,轻轻地,却又无比清晰地吐露出三个字:
“……喜欢你。”
那声音很轻很轻,轻得仿佛随时都会被凛冽的寒风吹散。
银璃说完之后,便阖上了明眸。
她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着,娇嫩的粉腮早已红如天边晚霞,连那小巧玲珑的耳垂都染上了动人的绯红。
白玉怜的脚步微微一顿,随即又恢复了之前的沉稳。
她没有回应,也不知道是否听清了那句轻柔的告白。
她只是沉默地,揽抱着怀中温暖柔软的小人,迎着漫天风雪,坚定前行。
时间一点一点地流逝,天边的鱼肚白渐渐泛起。
一抹微弱且带着寒意的晨曦,终于艰难穿透厚厚云层,为这冰雪覆盖的死寂山谷带来微茫生机。
雪崩早已止歇,巨大的雪龙山在晨曦映照下,显露出苍凉而雄浑的轮廓。
白玉怜和银璃,都已是精疲力尽。
她们迎着那缕微弱晨光,继续艰难跋涉。
就在离山谷出口仅余最后数里路程之际,几声焦急又期盼的呼喊,隐约从谷道那头传来,打破了雪谷的宁静。
“玉怜——!”
“白小姐——!你在哪里?!”
“白玉怜——!听到了就回句话啊——!”
白玉怜猛地抬起头,那双凤眸中瞬间迸发惊喜亮采。她认得那些声音……
紧绷许久的心弦,此刻终于彻底松弛。
一股难抗的疲惫感如潮水汹涌而至,瞬间淹没了白玉怜和银璃。
两人几乎是同时发出一声满足的轻叹,然后便如同断了线的木偶一般,仰面瘫倒在了松软的雪地之上。
听到动静的苏碧瑶、西凉子和方青荷连忙循声赶来,口中依旧焦急地呼喊着白玉怜的名字,生怕她们真的出了什么意外。
当她们终于跑到近前,看清雪地中那两个相拥而眠的身影时,都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虽然两人身上都带着触目惊心的伤痕,衣衫也被鲜血染红大半,但她们的呼吸却都异常平稳而绵长,面容上亦带着如释重负的安详,就像是在温暖舒适的床榻上熟睡一般。
晨曦清辉愈发明亮,将整座雪龙山都笼罩在一片圣洁温暖的金色霞光之中。
苏碧瑶三人手忙脚乱地将白玉怜和银璃从雪地上抬起,小心翼翼地向着山谷外走去。
一朵云雾缓缓升起,从那几个在雪地中艰难跋涉的身影,逐渐扩散到被晨光温柔亲吻的、雄伟壮丽的雪龙山全貌。
新的一天已然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