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并没有惊讶太久,而是把镜子中那美貌的女孩开始当成许久不见的老朋友来对待。

原因无他……

——我并不是第一次产生这样的幻觉了。

以前也有的,甚至早在初中的时候,就已经在睡梦中见过这个女孩了。

久而久之,我甚至都开始怀疑我自己是不是人格分裂了,还是说也许我才是这个女孩做梦产生的幻觉,某种程度上也许与庄周会聊得来。

以至于,到后来,我已经习惯于起床第一件事是照镜子,然后发现镜子里的人并非我本人了。

最开始还有些慌张,但是后来发现生活依旧平淡如死水,没有一丁点变化。

唯一欣慰的是,这下半夜无聊跟自己猜拳,终于可以有输有赢而不是一直平局了。

只是这最近太久没有见到‘她’了,现在才想起来了,原来我还能看到别人见不到的人。

她是幽灵么……还是一个只有我能看见的幽灵?可是基本上只会在我梦里,以及我照镜子的时候出现。

此时此刻,却在这样难堪的情况下,我完全没想到会再次看到她。

“……我现在没有心情见你啊。”

也许是真的因为刚刚的事情而觉得心烦意燥,一向还会试着和她对话来自娱自乐的我,此时也提不起兴趣,我兴意阑珊叹了口气,正打算从镜子前让开。

滴答。

她眼角闪着晶莹的光芒,泪水自她那张绝美的面孔上悄然滑落。

——在镜子的那头,少女正对着我面含泪花地微笑着。

如葱白般纤细的手指也按在镜面上,与我那截然不同的,带着一点茧的粗糙指尖隔着一层冰冷的玻璃重叠在了一起。

也许是错觉,我的指尖所感觉到的,并非冰冷的镜面,而是来自镜中的另一个世界,少女手指的温度。

“你为什么……哭了?”

不知为何,看到她那哭得梨花带雨的模样,我的心底也仿佛被揪住了一样。

(为什么....看到她哭,我也跟着这么难受呢...)

这并非是单纯对于哭泣少女的怜爱..而是某种深植于灵魂的共鸣,仿佛哭泣的并非是她,而是....我。

镜子里的世界骤然旋转起来,少女的身影模糊,我感到脚底下猛然踩空,身体瞬间失重,直直地坠落下去。

“啊....啊啊啊啊啊啊!”

咚!

下坠的势头戛然而止,代价却是磕在了一道冰凉而坚硬的平面上,清晰的痛感在我混沌的意识海洋中激荡出剧烈的浪潮。

“……啊啊啊啊啊啊啊!好痛好痛。”

随着头部好像撞到了什么东西,那个古怪的梦境草草结束了,清脆的痛呼不受控制地从自己喉咙里逃出,带着让人感到陌生的娇气,与我那梦中粗狂又低沉的声线截然不同。

好在如此鲜明的痛觉,总算是驱散了大脑的眩晕,整个人逐渐清醒过来。

我猛地睁开眼,眨了两下,视野里纤长的睫毛也让我有点不适应,而且还下意识地伸出手,在眼眶周围摸了半天,直到瞳孔完成聚焦之后,发现自己的视力也能清晰地能看清楚墙壁上的纹路才作罢,没有眼镜还真是让人不太习惯。

首先撞入眼帘的,是雕刻着复杂花纹的深色天花板,名贵的材质是我所根本不认识的树木种类,纹路向上延伸,最终隐没在视线的尽头。

窗户是半开的,隐约能望见外面庭院里的鲜花,携带微凉花香和露水气息的微风轻轻拂动着窗边薄如蝉翼的纯白窗纱,巨大的满月高则悬于窗外深邃的深蓝色天空中,圆满得不可思议,静静地俯视着我。

月华如银纱般慷慨地倾泻而下,穿透巨大的拱形窗户,毫无阻碍地洒落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柔和的银辉,将房间里的一切都笼罩在梦幻的朦胧之中。

(……我不是在同学会上的洗手间吗?)

意识迅速回笼,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啊……想起来了……这里是……我的房间来着)

地板透过薄薄的丝质睡裙传递着凉意,我撑着身体坐起来,揉了揉发痛的额角,这么看来刚才显然是从床上滚下来了,有点担心会不会留下疤痕,要是这么完美的身体有了瑕疵的话,我会心疼死的,不过指尖触碰到肌肤,光滑得不可思议的细腻告诉我这份担心是多余的。

低下头,注意到身上那件轻薄的睡裙不由得轻轻滑落,露出光洁的肩头,银白色的长发如流水般从那里滑落,晃出耀眼的弧线,仿佛与窗外月华交相辉映着,铺散在身下冰凉光滑的深色木地板上,纯净得宛如不沾染一丁点尘埃,触感柔顺得仿佛最上等的丝绸。

(啧,都来这里好几天了,怎么睡相还是这么差……不过,对美少女来说是可以原谅的,毕竟这算萌点吧。)

嘴角不自觉勾起一抹得意的小小弧度,心底那点因为梦见不堪回首的往事而产生的阴霾,瞬间被这副新躯壳带来的满足感冲散了。

我低头看向自己摊开的小手,不再是记忆中那双带着薄茧的男人的手,肌肤白皙得近乎透明,细腻得看不到丝毫瑕疵和毛孔,在月光照耀下仿佛笼罩着一层珍珠般的色泽,淡粉色的指甲是好看的圆弧形,指尖也纤细如葱,精致得像是由顶尖的艺术家以羊脂玉精心雕琢而成,仿佛轻轻捏一下,都会留下难以抹去的鲜艳印记。

美的不真实,也找不到曾经属于某个男人的半分痕迹。

(这双手……真是怎么看都看不腻啊。)

我哼着小调,从轻若无物的丝绸棉被中轻轻起身,赤着双足,轻盈地走到房间另一端那面巨大的落地镜前,这具身体真的好轻,几乎听不见脚步声,仿佛没有重量一般。

果然我已经习惯于起床第一件事就是去照镜子了,不过明明对我来说应该走几步就能到的地方,现在却感觉花的时间长了不止一倍,这具身体有这么矮吗?

总觉得心底潜藏的那只总是想要怒吼的怪兽,在转生之后进化成了怪兽娘...

镜中清晰地映照出“我”此刻的模样——

明明是我曾经见过无数次的光景,一直以来从未变过,此时我却欣赏得格外认真。

——看来以后每天起床之后,都会浪费大量时间在这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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