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力气很大,但……沉不住气,就像芦苇一样,一点就燃。”他粗糙的手指摩挲着酒壶粗糙的表面,摇了摇头,“你这样可练不了刀。”

说完,他不再看爱丽丝,高大的身躯重重落回椅子,震得木椅发出一声呻吟,仰头又是一大口烈酒灌下。琥珀色的酒液顺着他线条刚硬的下颌淌下,滴落在汗湿的衣襟上,喉结滚动发出的响亮咕咚声在骤然安静的锻造间格外清晰。

“啊?不适合练刀?”爱丽丝像是被这话烫了一下,困惑在她小脸上炸开。

好歹她也用了整整十三年的刀!

虽然……是炙命袂劫那把不讲道理、一刀秒万物的轮椅刀……可轮椅刀也是刀啊!怎么能不算刀呢?

用了十三年领悟出来的一招制敌的方法,怎么不算刀法?

拾月对狄乌斯的论断置若罔闻,如同拂去一缕无关的烟尘。她清冷的身影倏然上前一步,不动声色地将爱丽丝挡在自己身后,隔绝了狄乌斯审视的目光。

“我只想知道,这把刀,能不能锻?”

言下之意,狄乌斯的评价与喜好,无关紧要。

“能。”狄乌斯回答得斩钉截铁,没有丝毫犹豫。他放下酒壶,沾着炉灰的大手随意抹了一下嘴角的酒渍,在脸颊上留下一道灰痕。

他站起身,走向那挂满图纸的架子,壮硕的身影像一座移动的铁砧。

“这小家伙用武器,得是最霸道那一类,才能把她天生的那股蛮劲儿用出来!”他粗声粗气地说着,粗壮的手指在堆积如山的羊皮卷中快速翻找,纸页摩擦发出沙沙的声响,灰尘纷纷扬扬地飘落。

“要是拘泥于刀的纤细体态,又得迁就她那小身板……”

片刻,他抽出一张泛黄、边缘磨损的羊皮纸,“啪”地一声摊开在沾满木炭的木桌上。

“喏,就是它!”

图纸上画着一把与拾月腰间直刀神似却又不尽相同的武器。

它比拾月最短的那把稍长,刀尖处并非拾月刀那种凌厉的直角转折,而是带着一道流畅而凶险的内弧弯曲,刀身相较拾月常用的款式明显宽阔厚实了不少,线条刚猛中透着一股奇特的凝聚力,仿佛融合了拾月三把刀的部分特质,却形成了截然不同的风格。

像是一种适合近距离爆发劈砍的砍刀。

“这就是你认为最适合我的刀?”爱丽丝凑上前,纤细的手指带着一丝好奇和审视,点在图纸那宽厚的刀身上。

“对!”狄乌斯用力一点头,粗壮的手指戳着图纸,“刀脊厚,刃口宽,吃得住劲,没那么容易崩!长度嘛,正好是你这小个子能舞得开又不会碍手碍脚的距离。”

“那就这样吧。”拾月清冷的声音响起,没有丝毫拖泥带水,直接替爱丽丝做出了决定。她甚至没再多看一眼图纸,仿佛那设计早已了然于心。

她相信狄乌斯的锻造技术,自己的刀都是对方锻造出来的,好不好用她心里再清楚不过了。

“这把刀,”她目光扫过爱丽丝手中那把试刀的钢刀,“我们先带走了,练习用。”

话音未落,她已利落地抬手,从挂满杂物的墙上扯下一块厚实粗布,动作干净利落。

她将粗布递向爱丽丝,示意她裹刀,同时一只手已搭在爱丽丝瘦削的肩头,不容置疑地将她轻轻一推,转身便要离开这充满铁锈与汗味的地方。

“喂!”狄乌斯冲着她们离去的背影,洪亮的嗓门在空旷的锻造间回荡,“记得还回来啊!”

他不担心拾月赖账,但他真怕爱丽丝那身怪力。

刚刚他接下那一刀的时候确确实实地感受到了爱丽丝的力量。

很大,如果两人同阶的话他估计还真接不住这一刀,会出点血。

天知道这丫头一激动起来,会不会把这把好胚子像掰树枝一样给弄断了?

这声提醒,与其说是对拾月,不如说是希望拾月能约束一下爱丽丝那股子莽劲儿。

“知道了。”拾月大声应答。

两人来到了庄园外一片开阔的草坪空地。斜阳的余晖如同熔金般泼洒下来,将广阔的草坪浸染成一片温暖而耀眼的金红。不远处,小瀑布冲刷岩石的哗哗水声在傍晚的空气里显得格外清晰,飞溅的水珠折射着夕光,带来丝丝清凉湿润的气息。

“拾月姐姐,咱们好歹也是魔人,就这么光明正大地出现在外面不怕被人发现吗?”

爱丽丝躲在拾月身后,在她的印象中魔人都是与世隔绝,决不能让人类发现的,与人类相处时也会用爱徳琳做的抑制药剂伪装成人类。

从伊可的房间里睡醒的那一天,爱徳琳给爱丽丝测试了她制作出来的抑制药剂,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效果很不理想。

头上的角还有身后的尾巴是没了,但是她的眼睛依旧是金黄色的竖瞳,手上锋利的利爪也还在。

有点用,但是不多。

最后爱徳琳也是不断说着见鬼了,一边离开。

搞不懂她在想什么。

“这个其实不用担心,在这里我们可以肆无忌惮地显露出魔人的姿态,因为卡尔的能力,可以大范围地感应能量的存在,无论是魔力还是异能都一样,只要有人靠近那么无论他使用了多么强大的隐匿能力,都会被卡尔发现。”

“至于普通人就更不用担心了,这片区域是拉菲艾拉买下来的,普通人没有人敢靠近。”

好好好,怪不得这几个人敢这么放肆地用魔人的样子生活,原来是有一个人形自走探测仪啊。

对于拉菲艾拉买下这片区域的说法爱丽丝倒是没有感觉到意外。

价值连城的手链说送就送,这财力本就是爱丽丝无法想象的。

“现在,”拾月的声音将爱丽丝的思绪拉回,她转身面向爱丽丝,夕照为她素白的脸镀上了一层暖金,却也衬得她的眼神更加深邃锐利。

“我来教你怎么用刀。你不会停留太久,所以,我会尽量教你……如何在极端情况下自保。”

“等、等一下!”爱丽丝急忙叫道,声音里带着一丝猝不及防的慌乱,伸出的手差点触及拾月的衣袖,又飞快地缩了回去。

她睁大了那双在夕阳下灼灼燃烧的金黄色的眼睛,里面写满了困惑和一点小小的失落:“你说…要教我什么?”

“自保。”拾月的回答简洁有力。

爱丽丝的小脸不自觉地垮了下来,她原本以为拾月会教给她一些有用的方法,没想到对方最先教她的不是帅气的刀法,而是怎么自保。

拾月微不可查地叹了一口气,来到爱丽丝的身边蹲下身子。

橙红色的光晕洒在她素白的脸上,眼神却比夕阳更深邃,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认真。

“爱丽丝,”她的声音放缓了些许,却依然沉静,“刀法的锤炼,非一日之功。那需要漫长的时间、汗水,甚至是血来打磨。以后,我会一点一点教你。”

她看到爱丽丝眼中的沮丧并未完全消散,顿了顿,补充道:“如果你想看……我不介意现在给你展示一下。”

“展示什么?”

爱丽丝听后好奇地抬起头,之间拾月来到不远处,手中紧紧攥住刀柄,爱丽丝看得出那把刀是比较弯的太刀。

下一刻,一阵微风在爱丽丝的耳边划过,轻柔地如同错觉。

骤然间银芒划过湛蓝的天空,空中的云被一闪而过的寒芒分为两段。

光芒闪过的地方,高悬于西方天际、被落日染成熔金般橙红的一缕流云,如同被无形的巨刃从中切开,平滑地、无声无息地分成了清晰的两段!

拾月保持着挥斩之后的姿态,缓缓将太刀归入鞘中。刀镡与鞘口接触,发出“咔嗒”一声轻响,在瀑布声与归鸟鸣叫交织的黄昏里格外清晰。

爱丽丝呆呆地看着拾月,嘴巴无意识地张成了一个小小的圆形,足以塞下一个鸡蛋。

你管这东西叫做刀法?!

上一章目录下一章
切换电脑版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