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又来了。
我已经数不清自己在这个“囚笼”里待了多少年了……
“啊——啊——!!!血,我要血!”我踉跄着一步步走向玄关,指甲深深抠进木柜,留下深深地爪痕。此刻,我血管里流淌的不是血液,而是千万把烧红的钢针,正在缓慢地穿刺我的骨髓,痛不欲生。
我已经三天没有喝到新鲜的血液了。
因为三天前那个可恶的女血仆弄脏了我唯一的一件礼服,我一气之下便将她咬死了。
你要找她?
后山悬崖下那些数不清的干尸里,自个去翻吧!我现在只想要新鲜的血!
“妈的,那个老东西为什么不早点送的新血仆过来!!!”我狠狠咒骂着,无济于事。
我刚刚已经打过电话了,说现在外面下着大雪,新血仆明天才会到。
我浑身颤抖着,痛苦地低吼着,哀嚎着,皮下万蚁横行,头痛欲裂,血肉滚烫……
就在我万念俱灰,痛苦到意识模糊的时候,门铃突然响了,门口的悬灯搁这帘门映照出一个娇小的身影——是人,是人!!!
我的眼睛直冒血光,如一头野兽一般,迫不及待地一把拉开帘门,不管对方是谁,直接铺了上去,扒开她的衣服就是狠狠一口。
耳边传来少女的惨叫声,而我久违地大口大口地饮着鲜血,但长期缺乏血液的身体终究还是太过虚弱,没喝几口我就感觉天旋地转,眼前一黑。
再次醒来时,我枕在一个柔软的东西上,温温的,很舒服。
“少爷,你醒了?”一个如百灵鸟般清脆的女声响起,身着樱色小纹和服的少女就在眼前,月光顺着她垂落的发梢滴落。
我没有回答她,只是缓缓起身,然后盯着她看,如同狼盯着羊那般。
不过与害怕相反,这只羊主动拉开领子,露出雪白脖颈上跳动的青色脉络。
"请用。"她的声音像初融的雪水。
我毫不客气地上前,将鲜嫩的肌肤送入口中,尖牙刺入皮肤的刹那,熟悉的味道从口中迸发,记忆突然与十五岁那夜的月光重叠。奈奈子袖口的银刀寒光,樱树上滴落的血珠,还有那个被月光泡发的谎言——"太一少爷,太一少爷?请永远留在这里吧"。
温热的血液滑过喉管,却在胸腔凝结成冰。我惊得松了口,一把推开少女。
这味道,实在太像了,太像了……
“少爷?”少女有些不解地小声询问。
“滚!”心烦意乱的我大声吼道。
“打……打扰了。”少女心惊胆战地礼貌了一句,连忙拉上衣服,快步退出了厢房。
我抓了把头发,十五年前那一晚的场景止不住地在脑海中复现——那是我曾经最最喜欢的血仆,被我亲口咬死的血仆。
我决定不再去想了,舔了舔嘴角,猩红的血液中隐匿着一股淡淡的甜香,回味无穷。我取出怀里的手帕擦了擦嘴角的血,这时,门外传来少女的声音:
“少爷,少爷。”
“干什么?”我没好气地回答。
“那……那个……少爷您饿吗?需不需要我做饭给您吃?”少女明显是被吓到了,声音里透露着胆怯。
我正想拒绝并让她滚远点,不要来烦我,可话到嘴边,肚子却不争气地先叫了一声:
“咕——”
血族也是要吃饭的,喝血只是维系生命的一部分。
“快去做!”
“遵……遵命。”少女说完就快步走掉了。
“呵,又是个胆小鬼。”回想起她的惨叫声与恐惧的神情,我一边自言自语道,一边看着自己毫无血色的手心。
“你又能在这里活几天呢?”说着,我抓上额头,不由得嗤笑道:“估计她那小身板,吸上几口就会昏过去吧。”
顺带一提,服侍我的血仆,没有一个活过一个星期的。
除了那个女人,那个该死的女人。
正想着,一股诱人的香气从门缝里钻了进来,久违地勾起了我的食欲,我起身出了厢房,向厨房走去。
厨房里,少女哼着欢快的乐曲,不慌不忙地烹调着食物。我记得,她在做料理的时候,也喜欢哼歌……
“呀,少……少爷,您怎么来了!?”看见我站在门口,少女立刻收敛了欢愉,毕恭毕敬地向我微微颔首。
我没有理会,只是自顾自地走进厨房,朝锅里看了看,鲜红的粘液中飘着几块骰子大小的牛肉,就是这东西发出的味道,很香,看起来很好吃。
“少爷,这是番茄牛腩。”少女解释说。
“做好了送到我房间去。”
“是。”
她的手脚很利索,没让我久等,她便端着一个比她身体还宽的托盘,将饭菜全部送了过来。
“哦,对了,还未自我介绍。少爷,我叫晴香,从今天开始就是您的血仆了,有任何事您尽管吩咐。”
我瞟了她一眼,却发现她的眉眼间没有丝毫惧色,比起被迫来到这里,她更像是心甘情愿……哈哈哈,我真是疯了,我凶残嗜血的恶名人尽皆知,这个小丫头又怎么会不知道呢?都是装的,都是装的罢了。
吃完饭,晴香收餐具的时候不小心与我的手相碰,那一瞬间,她像触电似的将手收回,脸上淡粉,灰溜溜地出去了。
呵,你看,果然是装的。
夜里,我通常睡不着,因为会做噩梦,因为人类喜欢挑这个时间下手。
我讨厌人类,他们胆小,软弱,却又十分阴险,狡诈……
“嘎吱——”帘门被轻轻拉开了。
这么快就按耐不住了吗?这才刚来多久啊。既然这么想死,我也不能拦着,你说是吧。可惜了,她的味道我还是很满意的,今天只好吃撑一点了。
正想着,那个娇小的身影已经悄然来到我的身边,我假装闭着眼睛睡觉,暗中察觉着她的一举一动。
她轻轻跪在我的身旁,缓缓向我伸出手,我瞬间睁眼,死死抓住她的手腕,猛地起身将她扑倒。
“啊!”她惊叫一声,大概被吓了一跳。
“你想干什么!”我露出獠牙,恶狠狠地冲她吼道。
“我……我……”她支支吾吾地,说不出一句话。我正准备下口将这个不知死活的小丫头咬死,余光瞟见,她那只被我紧紧攥住的手,并没有我所预料,握着骇人的银器,而是什么也没有。
是我失算了吗?不可能!
我立刻用另一只手在她身子上摸索着,这家伙绝对把凶器藏在哪了,只是还没拿出来!
摸了半天,除了软软暖暖的触感,并没有一件坚硬的东西,反倒是她被我摸得红成了苹果脸,却依旧紧紧闭着双眼,像待宰的羔羊似的,没有丝毫抵抗。
确认没有危险,尽管我有些不甘心,但还是松开了她,难不成我真的误会她了?
“起来吧。”
“是。”她撑着地板,缓缓爬了起来。
“大半夜的,你来做什么?!一声不吭地就进来,没有人教你不许擅闯主人的房间吗!”我厉声训斥道。
“对……对不起,少爷,我……我本来想着不打扰您休息的。还……还有,我……我是来……来给您暖手的。”她战战兢兢地回答,一边说着,一边大胆向我凑过来,竟然主动抓起我的手,指尖相触的瞬间,她的脉搏透过薄茧传来惊人的热度,像暗夜里突然亮起的烛火,灼得我掌心发烫。
"果然,刚才的感觉没有错,您的手好冷。"她自言自语道,解下绯色腰带,将我的手送进她的怀里,发间飘落的椿花香气里,我听见雪地上绽开的轻叹:"妈妈说,手脚冰凉的话,是睡不好觉的。"
我有些震惊,多少年了,这还是第一次有人主动触碰我的手,这小丫头难道不怕死吗?
“少爷,暖和吗?”她轻声问我。
“还可以。”我敷衍道,尽管如此,我竟一点也不抗拒她的示好,虽然我不知她此番的目的是什么,单纯地想要讨好我吗?还是说趁我放松警惕再下手?
算了,留她一命吧,这大雪封山的,若是咬死了她,那老东西短时间内也送不来新的,况且我也蛮喜欢这个味道的,便留着多享受一段时间吧。
我竟莫名来了困意,要睡吗?她会不会趁我合眼后徒手掐死我呢?算了吧,真是异想天开,就她那小个子,能有多大的力气?刚才把她吓得不轻,量她也不敢。
正想着,一旁传来匀称的呼吸,娇小的身躯就要歪倒,我无意识地伸手接住了她,仔细一看,她竟然睡着了!看来真是我多虑了。
原则上仆人是不可以睡在主人的房间的,不过暂时看在她如此关心主人的份上,我将她轻轻放到了我的榻上。她睡得很香,大概是在大雪里走了很久的路吧……
我也慢慢躺下,和她面对面,就着月光,我得以好好看清她的脸,红红的脸蛋有些发皴,睫毛很长,眉眼清秀,略有些干裂的嘴唇少了点血色,整体上看还有点婴儿肥,算是比较顺眼的吧,至少。
哪怕睡着了,她还是紧紧地抓着我的手不放,那种温暖的感觉催化着我,我决定小憩一会儿,就一会儿。
闭上眼,意识沉入黑暗前,最后的知觉是手上她怀里的温度。那一夜,我没有做噩梦,那股血香混着甜味的暖意透过单薄的衣襟,像春夜涨潮的海水,温柔地漫过那些被银刀划破的记忆裂痕。
如果她真的要杀我的话,为什么不趁我昏迷的那时候下手呢?为什么呢?真是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