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阳光晾晒过的白纱，又像是清晨草叶上尚未滑落的露珠。
他微微偏头，看见见床榻一侧，正伏着一名少女。
少女金色的发丝零乱地垂落在她的脸颊与肩头，那张略显疲倦的面庞安静沉睡，柔和如同盛夏夜风拂过湖面的倒影。
哪怕此刻在梦境之中，她也依然皱紧了眉头，颇为忧虑。
萧莫离一眼便认出了这名少女。
赛薇娅。
这个世界的女主角，也是原主的青梅竹马，命定的圣女。
所以，在他昏迷前，就是她在呼唤自己？
自醒来的那一刻起，他便获得了这具身躯的全部记忆。
彼时的“莫离”，并非后来的那个疯子。
比起之后原身干出来的那些事，此时的他却要干净纯粹得多。
没有那么多的阴谋算计，有的只是一颗想要与赛薇娅永远在一起的心。
就在这时，少女睫羽微颤，悠悠醒转。
她缓缓睁开眼，碧蓝的眸光像湖面乍现的天光，平静而澄澈。
只是在这份平静之下，却深藏着一抹不易察觉的悲伤。
两人视线交汇的刹那，时间似乎静止。
熟知剧情的萧莫离心知，那份忧郁究竟从何而来。
赛薇娅的母亲早年死于恶魔之手，父亲则是维伦迪亚的一名骑士。
就在不久前，她的父亲为了从恶魔手中救下原身，不幸战死。
那天之后，赛薇娅便成为了一名孤儿。
至于原身，原身的父母同样死于恶魔之手。
或者说，除去生老病死，这个世界的悲剧大多如出一辙。
是赛薇娅的父亲接济了他，否则他甚至活不到现在。
“你醒了？”少女声音轻柔，仿佛怕惊扰了他。
“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她语气中带着一丝克制不住的关切，那温柔的模样，让人很难想象，这样的她，是怎样扛过成为圣女后的一个又一个冰冷而痛苦的夜晚的。
萧莫离望着那双一瞬间温柔下来的眼睛，微微摇了摇头，垂眸避开了视线。
“对不起。”
少年的声音传进赛薇娅的耳中时，她的表情微微一怔，那些悲伤的情绪好似一下有了突破口，难以抑制地宣泄而出。
泪意瞬间盈满眼眶，模糊了视线。
即便如何故作坚强，此时她也不过年仅十五六岁的少女，又如何能敌得过丧失至亲的痛？
“莫离......”
“莫离。”
少女带着颤音的呼唤断断续续地响起，生生悲切，饶是萧莫离早已锻炼地心似钢铁，心头也不免泛起层层涟漪。
他本以为赛薇娅再怎样也会埋怨两句，好歹让自己好过一些。
可她一句责怪的话都未曾说出口，一开口，便令他心头猛然一颤。
“从今往后，我......我只有你了。”
我......只有你了。
短短一句话，让萧莫离再一次感受到原身究竟有多畜生，这样的女孩他也竟忍心伤害。
同时，不过第一次见面，短短两句话间，他便竟有些喜欢上这个家伙了。
若是将她对原主做过的那些事用在她自己身上，到了最后等她得知真相的时候，她一定会哭上很久很久吧？
那又会是一副怎样美妙的场景呢？
想到这，萧莫离几乎快要无法压下嘴角了。
而正默默观察着一切的小红，不知怎得，竟觉得脊背隐隐有些发凉。
望着泪眼婆娑的少女，萧莫离在心中轻轻叹了口气，旋即出声安慰道：“我是赛薇娅的，永远都是。”
近乎直白的话语，少年说得缓慢又认真，甚至带着些许不合年纪的笃定。
这句话落入赛薇娅的耳中的瞬间，她仿佛被雷霆击中一般，悲伤与泪水竟戛然而止，一张梨花带雨的漂亮小脸蛋上霎时泛起羞赧的红晕。
她缓缓擦去泪痕，小心翼翼地看着床上的少年。
显然，这个年纪的赛薇娅对于男女只是已经有了些了解。
少年乌黑的碎发下长着两只好似映着星辰的眸子，稚嫩的脸庞上隐隐可见一抹坚毅之色，或许是尚且年幼的缘故，那容貌虽也称得上帅气，可在她看来更多的却是漂亮。
赛薇娅低下头，心中蓦然生出一丝异样的悸动。
她很喜欢莫离。
只是......只是......莫离的年纪会不会太小了些。
比她还要小上两岁。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她的脸烧得更红了。
萧莫离却丝毫未觉，他此刻正悄悄在心中估算着她对自己的好感度。
并思忖着怎样才能利用上未来的剧情，快速败光这些好感。
让人由爱生恨是一件很简单的事，尤其是像赛薇娅这样涉世未深的小女孩。
只要他略微出手，她便会很快对他产生质疑，心中的情感也会开始随之动摇，逐渐变得痛苦，然后彻底心碎。
不过.......
还是不要太过激进为好，免得给她的刺激太过。
若是不小心把她玩坏了可就糟糕了。
“对了，赛薇娅，我们这是在哪里？”
他仿佛无意地发问，可实际上心中却早已猜出了答案。
眼下的对话便有了几分玩游戏过剧情的意味。
果不其然——
敲门声适时响起，随后，一位身披修生黑袍的神父走了进来。
萧莫离眼中寒光一闪，视线落在了那黑袍神父的身上。
格雷姆斯。
即便从未见过此人，但熟读剧情的萧莫离一眼便认出了他的身份。
在原剧情中，赛薇娅的父亲牺牲后，是他的一位好友收留了原身和赛薇娅。
这位“好友”便是格雷姆斯。
而这位名叫格雷姆斯的神父，却绝对称不上是一个好人。
与其说是收留原身和赛薇娅，倒不如说他原本就是冲着赛薇娅来的，至于原身......不过是顺带的罢了。
“格雷姆斯神父。”赛薇娅慌忙起身，向这位黑袍神父问好。
格雷姆斯表情温和，微笑着冲她点了点头，随即将目光转向躺在床上的萧莫离。
当看见那个男孩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时，他缓缓收起了笑脸，态度也似乎冷淡了些。
“维伦迪亚……已经沦陷了。”他语调平稳，仿佛只是在陈述一桩与己无关的事实，“你们现在，身处诺瑟维亚的教会领地。”
话音落下，屋内陷入片刻寂静。
床前的少女轻轻抿唇，随即出声打破沉默：“莫离，是格雷姆斯神父收留了我们。”
她语气低柔，眼神中却透着几分感激，“你的伤……也是他请人治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