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婴阴恻恻的声音，在我耳畔回荡。
“喜欢？”我反问道，“应当不至于吧。”
“她应该是喜欢我的。”
“而我，不讨厌就足够了。”
鬼婴眼神困惑，“你还真是一个奇怪的人。”
“既然不喜欢她，那干嘛还和她立下约定。”
修长的素手轻轻搁置在键盘上，我空灵的声音似只有一个人能够听到。
“因为，我足够庸俗，喜欢她的那张脸，就足够了。”
正如我很久以前对自己的评价。
我从始至终都是一个很平庸的人。
没有其他人脑中的系统，更没有一个显赫的家世，年纪轻轻就身患癌症，一个平庸到不能再平庸的人。
“这是两个词汇吧？”
“况且，能考上北清的人，又怎么能和平庸这两个字粘上关系。”鬼婴反驳。
我浅笑一下，不置可否，“因为，我也不知道你的问题，应该怎么回答。又或者说，你提出的问题，从一开始就是没有意义的。”
“两个没有厚重经历的人，又怎么能谈得上谁多喜欢谁呢？爱这个字从来都不是浅薄的三言两语吧，更多还是看着比较顺眼，相处起来不心烦，仅此而已。”
鬼婴沉默许久，“我怎么感觉，你大多数时候都在装傻？”
相较于她的沉默，我更加沉默与无言。
“有没有一种可能，我根本就不傻？自谦是自谦，优秀也要是看和谁比，不然说什么都是没有意义的。”
“况且，自从有了你以后，我真的变笨了很多，大多数时候脑子里面都是一片混沌，跟着其他人相处也变得从善如流，完全没有一点自己的想法。”
能在一层层筛选中杀出重围，甚至与苏琉梦的明争暗斗也不落下风，要不是最后因为体质问题功亏一篑，谁能说我如今是一个失败者。
苏琉梦的履历，的确十分优秀。
和她相比，我的个人经历就要单薄很多。
但能和她在一个层次，不断相互较劲的我，又会普通到什么地方去。
“哦，那我明白了，你是觉得不够优秀，正因为见过更多风华绝代的人，才会一遍遍阐述自己的平庸，而实际上你比大多数普通人优秀多了。”
“我这么评价，对不对？”鬼婴小眼睛一睨，仿佛已经看穿某个人的凡尔赛。
“差不多吧。”我背靠在椅子上，晃荡着脚丫，拖鞋斜着耷拉在小脚丫上面，整个人显得懒散的不行。
“你多愁善感了好多。”
鬼婴陪我絮絮叨叨，说了很多话。
在很多个晚上，睡觉前她都会陪我说话。
孤独真的能吞噬一个人的灵魂，而她能切身体会到我身上的情绪，也没有过多的感情交流，出发于心的行动能让我感受到，她或许已经没有口头上那么不在乎自己。
“多愁善感，还不是因为你。”我胆子稍微大了一些，已经敢和她开玩笑，只是心底深处依旧残存着畏惧，一步步试探中的步步惊心，可能已经融入我的骨子里面了吧。
鬼婴没再言语，转而换了一个话题，“我来帮你看看，她在背后蛐蛐你什么。”
“……”
您有这功能，怎么不早说？
鬼婴仿佛已经看透我的无言，“你也没问过啊？”
一分钟后，鬼婴在识海中打了一个哈欠。
“哦，她是想拍你清凉照呢。”鬼婴十分简短的做出总结。
“什么东西。”我本来漂亮的大眼睛，在一点点的瞪大，“你确定自己没看错吧？”
女寝也有色狼潜伏，是我完全没想过的事情。
鬼婴又去看了几眼，跑回来和我汇报道，“好像是有一个人给她钱，想要拍你的私密照来着。还说你是什么花朵，想把你完全摧毁，总之挺莫名其妙的。”
“……”我再次无言。
相对正常的人，我其实压根没见过多少。
这里反倒有一只无比正常的鬼，三观都不需要我引导，就已经超越很多人。
“哼，承认本鬼王优秀，有这么难吗？”
小鬼婴十分傲娇的轻哼一声，“你根本不知道，我其实每天都在进步，睡醒的时候就在偷偷感应外界，模仿和学习其他人的言行举止。”
“嗯。”我语气十分宠溺，还小声鼓起了掌，“宝宝果然最棒了。”
都说来自妈妈的表扬，是所有孩子心中最美的歌谣，在小鬼婴这里也一点都不例外。她粉嘟嘟的小脸蛋一下子就红了，小手紧紧地背在身后，又有一点无处安放的紧张。
“谁，谁要你夸了。”她声音消散的很快，颇有些落荒而逃的味道。
“宝宝。”我趴在桌面上，小手交叠撑在下巴处，大眼睛亮晶晶的，仿佛一个刚发现有趣事情的孩童，稚子之心还未湮灭，一遍遍重复着呼唤。
“宝宝，宝宝。”
“陪我说会话嘛。”
“你的名字我快给你想好了，你想不想提前知道。”
“我，不，想。”小小鬼婴紧紧捂住自己的耳朵，“等你完全想好再告诉我。”
可恶的坏家伙，休想破坏她的期待感。
提前知道的事情，就一点意思也没有了。
我眼底的光一点点黯淡下去，仿佛被什么深深打击到一般，再也没有刚刚的灵动与雀跃，双眸略显无神的注视着前方。
漆黑的电脑屏幕中，倒影出的少女眼尾泛红，满是秋波的眼眸不断荡漾，似乎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一样。
果然，她不可能不讨厌自己。
一切都只是错觉而已。
还以为和她的关系修复了很多。
“喂，你怎么还哭了，别哭啊。”小鬼婴立刻就急了，“我听，我现在听，还不行么。”
我展而一笑，脸颊上的梨涡悄然出现，眼睛再次恢复成亮晶晶的模样，小小的狡黠在里面一闪而逝。
人家都说，最宠溺孩子的人，一定会是亲生母亲。
怎么轮到我这里，偏有一种被鬼婴宠溺的苗头呢？
这真不是我的错觉吗？
昔日被鬼婴差点弄死的绝望窒息感，依旧历历在目，让我对现在有一种非常不真实的感觉。
我抿着嘴唇，在心底做出总结，约摸只是她偶尔的善心大发吧。
未来之路，依旧任重而道远。
“第一，肯定是需要足够大气。”
“第二，则是需要足够优雅，能够产生联想的事物就没有那么多了，就比如……”
宿舍里面，少女喃喃的清脆声音，回荡的十分好听。
李梅几次想要偷听，都没有听见我在说什么。
我眉眼带笑，好似一轮弯月，清清脆脆的叙述，语气中是我也没有察觉的啰嗦，往往一个词汇就要解释很多遍，仿佛希望让鬼婴彻底记下来一般。
此刻，少女扑灵扑灵的大眼睛里面，更像在闪烁着一个与宝宝独处的小秘密。
全天下。
也不会再有第二个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