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难得的阳光,尚未能完全驱散钢铁巨塔投下的阴影。

可在指挥中心顶层的会议室内,气氛已然凝重如铅。

赛拉菲娜坐在长条会议桌的主位上,银色的长发用一根简约的黑曜石发簪束在脑后,几缕不听话的发丝垂落在她光洁的额角。

女人身着剪裁利落的黑色制服,紧贴的袖口领口更衬得她肌肤胜雪、气场凌厉。

然而,即便有一串串落下的深亮灯幕隔着,也依旧能让人感受到她周身散发出的不耐与寒意。

长桌两侧,则各分坐着十几个穿着各色衣袍的老家伙,他们脸上写满了岁月刻下的沟壑和精明。

——这些人长期负责着【爱森堡】的各个关键部门。

从后勤补给、到武器维护;

再到人员调配、乃至情报收集……

“女王陛下,关于您的《西区矿场废料的再利用方案》,我们认为……目前应仍有商榷的余地吧?”一位头发花白、身形微胖的老者慢吞吞开口道。

他是“元老会”的代表之一。

不过女人并没有给对方任何好脸色。

这群盘踞在爱森堡权力边缘,不过只是自认掌控了部分物资命脉的老家伙们,总是喜欢用他们那套陈腐的规则在周围掣肘她的决策……

“商榷?”

赛拉菲娜的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轻叩着桌面,异色眼瞳扫过在座的每一张脸,眸中满是毫不掩饰的讥诮:

“莫非诸位又有了什么高见?”

“喏,说你——你是不是能让那些被灰雾给彻底侵蚀的土地,比我的方案更快地产出粮食?”

听了她的反问,老者半低下头。

另一位面容枯槁的议员干咳两声,接话道:

“陛下言重了。”

“我们只是觉得,任何资源的调配都应以【爱森堡】的整体利益为先。”

“更何况您最近……似乎在那个来历不明的女孩身上倾注了太多的资源和关注……”

“太多?”她翘着腿单手支颐,转向对方,随性地歪坐在靠椅上,唇角勾起冰冷的弧度:

“是我说了算还是你说了算?”

“还是说,你们认为爱森堡的粮食储备已经丰裕到,可以无视任何潜在的增产机会了?”

话被噎回,议员也学着老者的模样,开始闭口以沉默蒙混过关。

“陛下,还有关于新增流民的安置条例……”

“太过严苛的劳动配额,恐怕会引发暴乱……”

又一位戴着金丝眼镜的中年男子小心翼翼地说道。

“敢暴乱的就镇压,不愿意留下就把人轰出去,爱森堡不是做慈善,不能让任何一只虫子吃白饭,懂么?”

“我们理解您的决定,但现在的情况确实……需要更加慎重的考虑才是……”

“你在教我做事?”赛拉菲娜眯起眼,缓缓站起身,银发如瀑布般倾泻而下。

眼镜男的脸瞬间变得煞白。

会议室内的氛围愈发压抑。

这些老家伙,名为辅佐,实则更像是附在【爱森堡】身上的水蛭,贪婪地吸食着权力带来的养分,却又对真正的变革畏首畏尾。

他们担心她的集权会触动元老会的根基……

但没了女王的坐镇,且不说流寇的侵扰,恐怕环伺周边的【神庭】和【流浪者】会立刻打上门来……

若非爱森堡当前的物资调配与部分旧时代的设施维护,现在仍需仰仗元老会盘根错节的关系网、和他们手中掌握的那些“经验丰富”的技术人员——

赛拉菲娜早就将这些倚老卖老的家伙,连同他们所谓的意见,全都一并打包送去喂噬铁蠕虫了。

微妙的平衡让双方都必须互相忍让。

“陛下息怒。”老者连忙帮着打圆场,“老李只是…只是担心爱森堡的未来……”

“陛下,我们并非质疑您的判断……”

“够了。”赛拉菲娜猛地冷声喝叱,制止了众人的喋喋不休。

真是烦人。

如果有不需要担心的后勤,自己完全可以放开手脚……

又何必会像现在这般处处受制?

她背着手,视线逐一盯过那些僵硬的面孔:

“我知道,元老会的各位对【爱森堡】殚精竭虑,我很欣慰……”

“但凡事都得讲个先后。”

“如果大家没法拿对证下药的东西出来,那就无条件执行我的方案。”

女人语调平缓,话中却满是不容争辩的决断。

“我的耐心有限,关于西区试验田的后续投入,按计划执行。”

“如果有人无法提供必要的支持,我不介意亲自接管他负责的部门。”

“到此结束,散会。”

听了她的话,几位元老的面色皆是微微一变。

他们很清楚,这位年轻的女王从来说到做到。

“陛下!西区试验田的投入是否……”有个不怕死的愣头还想继续争取。

赛拉菲娜冷冷瞥了他一眼,声音里裹挟着寒意:“那是我的事。”

丢下话,她便径直走向门口,头也不回地离开,只留下满室愕然又敢怒不敢言的元老面面相觑。

伊芙琳紧随其后,在金属门即将闭合的瞬间,对元老会的各位轻轻颔首,算是替自家女王敷衍了礼数。

“一群废物。”赛拉菲娜低声啐了一句,步履生风地走向升降梯,“不见棺材不落泪……”

她现在的心情烦躁到了极点,迫切想要找个地方发泄,或者……

看到点能让她提起兴趣的东西。

……

米粒从床上睁开眼睛,便感觉自己全身都像散架了一般疼痛。

整个人满是难以言喻的疲惫,眼皮沉重得像挂了秤砣,四肢百骸都透着酸软……

她蜷缩在柔软的被褥间,怔怔地望着远处从窗外透进来的阳光,脑海中还残留着昨日那令人窒息的恐惧与屈辱……

也不知道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更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

万一她又想到什么新的方式折磨自己,变本加厉,到时候又该怎么办呢?

女孩几乎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甚至在想,如果还来一次那样的威胁,自己会不会干脆直接精神崩溃、彻底疯掉更加实在……

反正这副身体,远比她期望中的孱弱太多。

然而,预想中的粗暴唤醒并未到来。

房间里静悄悄的,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巡逻队靴子踏过地面的整齐声响渐渐靠近又远去。

似乎……

和往常没什么不同。

就在米粒胡思乱想之际,房门被轻轻推开——

不是赛拉菲娜。

是那位总是面无表情的银甲副官。

“米粒小姐,女王陛下让您过去一趟。”伊芙琳的声音平稳无波。

米粒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果然,该来的还是会来。

她默默地从床上爬起,任由伊芙琳为她取来一套干净的素色衣裤。

换衣服的时候,她都能感觉到自己指尖的微颤,对赛拉菲娜的恐惧简直深入骨髓……

罢了,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得过且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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