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暴在我们的耳边怒吼,垮塌的通讯塔扬起的尘土飞扬起来,又被从天而降的暴雨浇灭。我和梅丽莎钻进了塔吊的驾驶室里,赶紧用电话对塔下心急如焚的兄弟们和雪莉爱菈报了平安。局促在不到一平方米的空间里,窗外的倾盆暴雨,我和梅丽莎都蜷缩起湿透的身体,才只能勉强脸贴脸的挤在一起,
“…………”
我坐在塔吊的驾驶座上,梅丽莎转过身,狭小的空间令她只能面对我,张开双腿骑在我的大腿上。
小护士的斗篷早已在滑过来时飘落,她现在浑身湿透,雪白的护士服湿漉漉的,说不上来是雨水还是汗水。她抬头看了我一眼,脸颊显得有些红晕,这跟我几乎脸贴脸的零距离,令这位“大小姐”有些害羞。
“抱歉,忍耐一下吧,驾驶室放下去需要时间。现在把电源打开不安全。”我解释起现在的情况。
虽然,这样跟美少女零距离贴贴的状态称不上糟糕,但我杜戈尔又怎么是那种趁乱揩女孩子油的人呢?所以我尽力在狭小的空间里调整着身体姿势,好给梅丽莎腾出更多空间。
“那个……谢谢你,要不是……差点就掉下去了。”
“没事,我都有预案,早说过万无一失。”
我说的轻描淡写,但预案归预案,要是刚才我操作错一步,归西也是很正常的。
“你还跟雪莉爱菈说,塔要是塌了,天打五雷轰。”
轰隆!
梅丽莎话音未落,又是一道闪电照亮夜空。
“你看,这不是轰了吗,没轰到我们而已!”
梅丽莎扑哧一笑,总算是抛开了差点丧命的阴影。
俗话说人贱自有天收,看来神明觉得我为人还是挺光明磊落的。
“衣服……都湿了呢。”
梅丽莎打了个哆嗦,身体还在微微颤抖。
白色的护士服因为雨水的缘故紧贴在梅丽莎白皙的肌肤上,想必她现在十分寒冷。但这种情况我就爱莫能助了,一方面我也是浑身又湿又冷,另一方面在这么小又透明的塔吊驾驶室里,总不能现在就把湿衣服脱了吧?冻死事小,丢脸事大。
“冷的话,要不要靠近一点?”
“嗯。”
梅丽莎倒也没拒绝,换了个姿势,一头靠在我肩膀上。
在这个距离上,我能闻出梅丽莎身上的散发出一股十分特别的气息,这样的气息,跟我身边所有的女孩都不太一样。
说起来也真是讽刺,在战前漫画里,女孩子喜欢用各式各样的花朵、沐浴露、香水之类的东西,让自己身体保持令人愉悦的香气。可惜在这残酷的恶土世界,雪莉爱菈、叶芙蕾娜、魅音、夏尔莎,这四个女孩,包括我在内身上的气味都是类似的——那是我再熟悉不过的,属于钢铁和机械的,机油的气息。
而梅丽莎,身上也没有漫画里大小姐身上该有香水味。而是一种混杂了酒精、碘酒、麻醉剂的刺鼻药(香)味。
汉莎共和国,或者说战后的恶土,令我们这些人还没有资格奢望花朵、香水之类的情绪价值。
过了片刻,梅丽莎一直凝视着我,可一句话也没说。这反倒令我有些好奇了。
“怎么了?感觉还好吗?”我问。
“没什么……只是……觉得杜戈尔好可靠。”梅丽莎想了想,又道:“我好像明白了,为什么爸爸还有大家都那么信任你。”
我微微一笑:“那我可以信任你吗?梅丽莎?”
梅丽莎长舒一口气,露出了劫后余生的温柔笑容,点点头:“当然。”
抱歉梅丽莎,接下来要让你为难了。我在心里暗暗自言自语。
我点点头,话锋一转:“很好……听着梅丽莎。虽然出了点小意外,但其实……我特意创造这么一个和你单独相处的机会,是因为我现在身负一项秘密任务,这需要你的帮助。”
“什么?”梅丽莎一愣。“任务是指……”
“你知道我们即将跟开拓者进行谈判吗?或者说,你了解开拓者吗?”我说。
梅丽莎漂亮的蓝色眼睛带着疑惑的神情,在眼眶里转了转,回答:“我了解的不深,但这段时间叶芙蕾娜小姐跟我聊过那个她接受训练的地方。开拓者是一群为了躲避恶土战争,从沦陷的定居点逃离的难民。随着战况恶化,他们开始向汉莎政府军寻求庇护,建立了反抗军来保护定居点。他们从十几年前就开始建设一个叫新避风港的据点,为恶土战争中失去家园的人提供庇护……”
我点点头:“时至今日,虽然体量无法跟汉莎和叛军武装相提并论,但开拓者依然是汉莎的重要盟友……他们一直谋求在汉莎议会里的一席之地,不过之前的议会驱逐了他们在汉莎的特使……”
“这……这样吗,我倒是知道。”梅丽莎努力跟上我的思路。
“所以,莱昂哈德长官希望借助他执政的这个契机,跟开拓者改善关系,修复我们之前的裂痕。这次跟开拓者的谈判,事关车上数千名伤员的救治,但更重要的……如今大敌当前,汉莎需要保证新避风港的开拓者与我们团结一致,只有这样,军方才能没有后顾之忧的倾尽全力,结束恶土叛军的疯狂。”
梅丽莎懵懂的看着我,似乎逐渐明白了现在的状况,于是认真的看着我的眼睛:“我知道,有关谈判,我能做什么事吗?”
“可是大使先生告诉我,这次跟开拓者的谈判有极大概率会失败!我不知道具体细节,似乎潜伏在新避风港的情报人员成功拿到了开拓者的谈判【条件】。军管局高层根据情报得出的结论是:开拓者的条件会触犯汉莎的底线,所以至少在这次谈判中,汉莎和新避风港大概率无法达成一致。”
听了我的话,梅丽莎有些焦急,急切的问:“……怎么会这样,究竟是什么样的底线,比车上几千人的生命更重要?”
我违心的摇了摇头,撒谎:“我不知道。”
其实,莱昂哈德在通讯中已经亲口向外交大使和我分享了这个情报:
如果想恢复军事同盟,开拓者要求汉莎政府向新避风港提供浓缩铀原料。
浓缩铀原料,只有阿斯加德核电站里配套的大功率离心机可以生产。现在核电站牢牢掌握在汉莎军管局手中,上一个攻占核电站的势力是雷德利将军的恶土叛军。恶土叛军用得到的浓缩铀原料具体做了什么,我就不用累述了。
显然,这个条件会让汉莎陷入两难境地。如果拒绝,那么火车上那么多遭受辐射的伤员,生命将危在旦夕;同时开拓者也有充分的理由,在恶土战争中保存实力,拒绝履行身为同盟的作战和补给任务——这无疑会使本就艰难的战局更加棘手。
如果同意开拓者的条件呢?这个前提条件就不存在!
所以,我要么期待是军管局训练有素的情报人员出错了,但这概率恐怕很低。于是,老虎钳又得提前制订B计划了。
我深吸一口气,看着梅丽莎认真的道:“总之,我们必须采取一些保险措施。以保证如果谈判破裂,车上的同胞也能接受治疗。只是这些手段可能不那么‘光明正义’,梅丽莎,你是个善良的女孩。为了保护列车上的同胞,你愿意跟我一起戴上白手套吗?”
所谓白手套,指的便是“不为人知的脏活”。
“如果梅丽莎不愿接受,我不强迫,你只需当作什么事情都不知道,一切照旧。”我最后通牒。
“会有无辜的人因此受伤或死去吗?”梅丽莎问。
她的眼神很是坚定,身体也不再颤抖,身为医生对伤员的职责,以及自己将军之女的身份,似乎已经令这个小女孩忘记了身体的寒冷。
我想了想,回答:“会!如果我们在谈判破裂后采取这个方案,恐怕会有不少叛军、开拓者,乃至霍夫曼将军的手下面临生命危险。但什么都不做的话,车上伤员的性命可能无法保障。”
“爸爸也在这个计划里吗?!”梅丽莎敏锐的察觉到我话里的疏漏。
“请注意,梅丽莎,我再强调一遍!我说的一切‘行动’的前提,都是基于谈判破裂,而开拓者不愿救治火车上的伤员这个前提的!如果他们愿意救助伤员,哪怕军事同盟没有谈成也无所谓,谈判可以第二轮,第三轮,但车上遭受辐射的伤员不能等。”
我有些懊恼自己的大意,不小心说出了霍夫曼的名字,这简直就像在拿父亲诱骗一个无知少女跟我一起犯罪!
“我同意!请告诉我该怎么做。”
不出所料,听到父亲名字以后,梅丽莎立刻做出了肯定的回答。
“莱昂哈德和我想了一套‘保险措施’。简而言之,如果谈判桌上拿不到想要的东西……我们就自己抢。”
我用冷酷无情的口吻对霍夫曼将军的女儿梅丽莎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