桥两侧的雷曼雕像依旧矗立，只是那些黑色的斑驳痕迹在夕阳下显得更加深沉，仿佛凝固的血泪。
爱丽丝走在克莱尔身旁，今日她们都换了一身深色的斗篷，兜帽低垂，遮住了她们的脸。
眼前的蚁巢如同一具被掏空内脏的干尸，静默地横卧在塞纳河畔。
那座畸形怪虫般的建筑依然庞大扭曲，可往日里从缝隙中透出的灯火、从窗口传来的嘈杂人声，如今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只有几扇破损的木板在风中摇摆，发出单调的吱呀声。
克莱尔推开那扇她曾经走过的木门，门内的蜿蜒楼梯一片漆黑，只有她们的脚步声在石壁间回荡，每一声都被放大，显得格外刺耳。
她们穿过熟悉的通道，来到了地下广场。昔日繁华热闹的集市如今空空荡荡，摊位被掀翻，货物散落一地。
堆积如山的尸体早已被清理干净，但血腥味仍顽固地附着在石灰岩的缝隙中。墙壁上弹孔密布，诉说着那夜的惨烈。
“好家伙，真是惨不忍睹啊。”爱丽丝的语气中带着几分感慨。
克莱尔没有回应，两人径直走向赌场的入口，那扇曾经雕饰华美的石门如今破败不堪，只余下支离破碎的轮廓。
推开厚重的石门，里面传来一股陈腐的霉味。赌场大厅里一片狼藉，曾经金碧辉煌的装饰如今蒙上了厚厚的灰尘，水晶吊灯摇摇欲坠地悬在半空，随时可能砸落下来。
“理查那家伙被绝罚后，异端审判局的搜查也就草草了事了。”爱丽丝踢开脚边的碎玻璃，发出清脆的撞击声，“不过也好，省得咱们白跑一趟。”
她们沿着螺旋楼梯向地下走去，脚步声在空荡的楼梯间回荡。通往礼拜堂的通道依然昏暗，但那些曾经点亮道路的油灯早已熄灭，只有微弱的日光从缝隙中渗透进来。
当她们来到礼拜堂时，眼前的景象让克莱尔忍不住停下了脚步。
那些记录着龙族历史的壁画，如今已是一片废墟。异端审判局的执行官们用火药和油漆破坏了这些古老的艺术品，曾经栩栩如生的壁画如今面目模糊。
“异端审判局最看不得的就是异教传承的历史。”爱丽丝轻叹一声，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不过也能理解，毕竟在他们眼里，这些都是诱惑民众堕落的邪恶图腾。”
克莱尔凝视着那些残破的壁画，心中涌起一阵复杂的情绪。虽然她厌恶拜龙教的所作所为，但看到这些承载着历史的画作被如此粗暴地毁坏，还是忍不住感到一丝唏嘘。
爱丽丝察觉到了她的情绪变化，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拜龙教虽然算是被迫害的龙族文明遗孤，但他们为了自己的存续也做了不少恶事，不值得你可怜。”
克莱尔点了点头，收敛起心中的感慨，继续向深处走去。
经过一道铁门，她们来到了这处地下圣所的最深处，从布局上看应该是陌客的办公室。
房间里的破坏程度相对较轻，或许是执行官的主要目标是那些宗教物品，对于这些世俗的财物没有太多兴趣，也可能是因为搜查草草结束，还没来得及清空这里。
墙边那几个巨大的保险柜果不其然都被撬开了，厚重的钢门歪歪斜斜地敞着，里面的真币和伪币早已被一扫而空。
但除此之外，这间办公室倒是保存得还算完好。
克莱尔和爱丽丝穿行在长长的走廊里，两旁都是高达屋顶的巨大架子，上面的陈列品琳琅满目：镶嵌着宝石的古老权杖、雕工精美的象牙摆件、还有一些散发着微光的魔法道具。
刻板印象里的恶龙就是热爱收藏珍宝的守财奴，它的巢穴应该就是这样的。
克莱尔一边走一边打量着这些收藏品，眼中闪过一丝厌恶：“贪婪......”
“那还用说？”爱丽丝嗤笑一声，“陌客这家伙在拜龙教里面也是最贪财的一个。”
克莱尔在谍报学院选修过侧写，她在脑海中重建着陌客这个人的性格与习惯。
从这些收藏品的摆放方式和种类来看，每一件物品都被精心分类摆放，标签上甚至还标注着详细的价格和来源。与其说他是个传教士，不如说是个贪财又卑鄙的商人。
爱丽丝停在一个巨大的书柜前，伸手揭开覆盖在上面的厚重蒙布。灰尘漫天飞舞，在微弱的光线中形成一片朦胧的雾霭。
蒙布下露出的是满满一柜子的宗卷，古老的羊皮纸和泛黄的纸页层层叠叠地摆放着，爱丽丝随手抽出一本笔记，轻轻吹去表面的灰尘，小心翼翼地展开。
她凝神读了一会儿，眉头逐渐皱了起来，最终摇了摇头。
“怎么了？”克莱尔好奇地走了过来。
“用的都是乱七八糟的符号，我看不懂。”爱丽丝将卷轴递给克莱尔，“你看看。”
克莱尔接过书卷，果然看到上面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奇形怪状的符号，既不是高卢文，也不是帝国通用语，更不是世界上任何一种她见过的文字。
这些符号应该是陌客或者拜龙教创造的一种暗语，存在的意义就是不想被外人顺利解读。
她快速地翻动着笔记，试图找到一些能够理解的内容。突然，她的手指停在了其中一页上。
这一页上用红色的笔墨反复写着一段高卢语的文字，在周围那些诡异符号的包围下显得格外醒目。
但身为学渣的克莱尔的外语水平有限，只能眯着眼睛努力思考，一个词一个词地拼凑着意思。
“辰王......”她小声嘀咕着，“不是龙？”
爱丽丝听到她的嘀咕声，凑到她的脑袋旁边，看了看那行红字。
“辰王不曾存在……”爱丽丝帮她翻译了完整的句子，语气中带着困惑，“这啥意思？”
克莱尔也愣住了。这句话可不应该是一个崇拜辰龙王的狂热宗教分子该说的。
按理来说，拜龙教的核心信仰就是对辰王的崇拜，陌客怎么可能质疑辰王的存在？
她继续向后翻了几页，发现这应该是一部研究辰王文明历史的笔记，书中的插图很多，绘画风格与礼拜堂的壁画一致，古朴而神秘。
在其中一张插图里，画着四大元素龙王的集会场景，但在它们中间那本应属于辰王的位置，却画着一名小小的人形。
那人形有着金发蓝眼的特征，恰如路西斯家族的特征。
克莱尔不由得感到有些头皮发麻。虽然她不知道这到底意味着什么，但毫无疑问，那条被称为辰王的龙仍有许多秘密潜藏在历史的长河中。
爱丽丝忽然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或许按照拜龙教的理解，辰王和其他龙王截然不同呢。你看，他们虽然崇拜巨龙，但却始终不愿投靠北方的火龙王，传教和活动范围也仅限于辰王所居的南陆。”
克莱尔点了点头。确实如此，拜龙教的崇拜似乎只局限于辰王一条龙，对于仍然存活的火龙之王反而嗤之以鼻。
爱丽丝又翻了翻陌客的其他笔记，那些没有插图的书卷对克莱尔来说完全是天书，她只能在旁边摆弄着陌客收藏的各种小玩意儿。
“哪怕不是暗语写的，这些文件的内容也都很深奥，”爱丽丝放下手中的卷轴，语气中带着无奈，“恐怕只有真正熟知辰王文明历史的人才能看得懂吧。”
“那个开赌场的家伙还是个学术大师？”克莱尔有些不敢置信地问道。
爱丽丝摇了摇头：“任何学科的研究者，都是在前人研究的成果上继续探索的。我想，他的这些笔记都源自于拜龙教本部的资料库。看来想要知道克莉丝和辰王到底有什么联系，我们还真得走一趟他们的老巢了。”
克莱尔点了点头，这确实是最合理的解释，甚至是唯一的解释。
离开时，克莱尔走在前面，她低着头走得很快，脑海中思绪纷乱，止不住地胡思乱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