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欢你,杜戈尔。”

三天后,我在火车上的工作台为夏尔莎焊接四肢时,她突然对我说。

“啊?”我身旁的魅音一愣,焊条凝固在半空。

“之前我觉得‘奖励’是世界上最有意义的东西。可是,这几天魅音和雪莉爱菈给我看了许多‘漫画’,我终于明白了,杜戈尔说过话都是真的,那些人拿虚假的奖励骗我、控制我。‘恋爱’是比‘奖励’更值得享受的事情。所以以后我不要奖励了,要恋爱!现在就开始。我喜欢你,杜戈尔。”夏尔莎解释完,又理直气壮的对我告白了一次。

啊,雪莉爱菈,我可爱的小机娘。你收藏的黄色电子废料终于污染到夏尔莎身上了。

“哈~等我把你的身体彻底修好,你有的是时间学习恋爱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不以为意的梳理着夏尔莎胳膊上凌乱的导线,将损毁的线路重新连接上由我和魅音临时组装的黑色机械臂上。

“唔……告白失败了吗?那下次我换另个漫画里的告白方式……”

夏尔莎悻悻的朝我一撇嘴,有点闹别扭的样子。

“夏尔莎这样见人就告白,肯定不会成功的啦。”

魅音无语的为我介绍起情况:

“杜戈尔哥哥还不知道吧,今天夏尔莎看过几章雪莉爱菈珍藏的R-18漫画后,直接见人就告白,说是要恋爱。我、雪莉还有梅丽莎都被她告白了个遍。”

“所以到底是哪里出错了,为什么告白一直不成功?是因为我的样子不够可爱吗?”夏尔莎说着,脑袋一歪,头顶冒出了一个呆呆的红色问号(夸张描述)。

“你要学的东西多着呢,首先把身体养好吧。好了,你动动手指给我看。”手里的工作告一段落,我吩咐。

“这样吗?”夏尔莎熟练的伸展起黑色金属构成的五指。

“感觉怎么样?”我问。

“不知道,非要说的话,一切正常。”

她又恢复了平时呆呆的面容,面无表情的重新把后背靠在了支架上,又道:

“我想看漫画,魅音,能继续带我看漫画吗?”

魅音放下手里的工具,也是长舒一口气,无奈的耸耸肩:“好啦~”

我扑哧一笑:“没想到是你倒成了夏尔莎的‘幼师’,魅音。”

“哥哥还有件事不知道,其实夏尔莎聪明着呢,她识字的哦。漫画里的对话都是她自己看,就是不太懂剧情,要一直对我问这问那的。”魅音说。

“我认识字母……很奇怪吗?”

“夏尔莎,是谁教你认字的?教授吗?”我好奇的问。

“是我的爸爸妈妈。”

“那他们——”

“死了。”战损机娘轻描淡写的回答。

魅音偷偷在桌子下轻轻踢了我小腿一下,示意我赶紧换话题:“好像夏尔莎的父母也是开拓者,但定居点被叛军攻陷。结果她被抓住,改造成了武器……可能叛军看重她识字,才选择了她呢?”

如此说来,夏尔莎的经历倒是跟叶芙蕾娜类似。如果小时候的叶芙蕾娜没有逃出生天,会遭遇跟夏尔莎一样的事吗?

确实,魅音是对的,这个沉重的话题此时不宜深究。

结束了机械师的工作后,梅丽莎在车厢接合处的出入口拦住了我,似乎已经等候多时。

恶土的夕阳透过玻璃窗户,洒在火车隔间里。今天的天气难得的风平浪静,和蔼的阳光将整个房间染成属于黄昏的红色。

“梅丽莎,有事?”我打起招呼。

“唔——”梅丽莎站在我的面前,两只手放在身前,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怎么了?

我仔细打量一番眼前的白衣天使,只见梅丽莎的脸颊绯红,咬着嘴唇,眼神游移着不敢看我。

她低着头支支吾吾了许久,似乎终于鼓起勇气,突然抬起涨红的脸看向我:

“那个,杜戈尔!”

金发被染成橘色的美少女突然抬起手,把手心紧紧纂着的一包小雨伞塞到我手里,然后红着脸,支支吾吾,用像少女告白般的语气对我道:

“虽、虽然叶芙蕾娜恢复意识大家都很开心!但、但是……杜戈尔!你知道荒野的辐射是很严重的吧?辐射是对、对人的生理功能有害的,尤其是杜戈尔这样,在恶土长期作业,接触辐射后不宜、不宜进行……进行那种……开演唱会的时候要、要……一定要注意安全防护!否则……否则万一……总之——!!!总之你跟雪莉和叶芙蕾娜开演唱会的时候,做好措施!”

我来翻译一下梅丽莎的意思:

恶土的辐射对胚胎的影响是很严重的,所以开演唱会的时候要注意做好安全措施,千万注意不要搞出人命。

“……呃,谢谢关心,梅丽莎。演唱会什么的我也觉得不妥,所以已经跟雪莉和叶芙蕾娜约好了,在抵达目的地之前会节制的。”

“这样吗,那、那就好!”梅丽莎低着红扑扑的脸颊,在我面前尴尬的说不出话来。

“吃了饭吗?雪莉爱菈的炒饭应该做好了,我们一起去吧。”

作为随行的小厨娘,列车难得经过一段绿色区域(恶土污染较低的区域)。雪莉爱菈迫不及待的为劳累的工业区兄弟们炒起大锅饭,好为营养膏提供调剂。

“谢谢!但……我还是去关照夏尔莎和叶芙蕾娜……”

梅丽莎匆忙拒绝,转身就要走。我当然不能坐视她不吃晚餐,伸手轻轻拉住了她。

“她们俩都还好,魅音在照顾夏尔莎,叶芙蕾娜刚睡下。之前也说过吧,希望梅丽莎多多注意自己的健康。”

“……是吗,那我就放心了。”梅丽莎深吸一口气,双手拍拍脸颊,勉强扫去了刚才的尴尬。

“车上其他人的情况现在怎么样?”我换了个话题,问。

梅丽莎的面容一下忧郁起来,道:“很糟,昨天又有八个人死了,六个是孩子,还有个是孕妇……”

我叹了口气:“真糟糕,我很抱歉。大使先生今晚为死者筹备了葬礼,一会我们也去参加吧。”

“嗯。”

自从叶芙蕾娜情况好转后,我也就许可了梅丽莎去其它车厢,帮助人手严重不足的随行医生去照顾和治疗车上其他伤病员。原本为叶芙蕾娜准备的特殊营养液,在她自己的强烈要求下,也匀给了车上的其他重伤员,她则真的靠葡萄糖和清水过起了“苦日子”(当然,前提是叶芙蕾娜的身体参数一直平稳)。

这辆“病号列车”上载着数千核战之下的伤员。理所当然的,每天都有人因辐射或烧伤恶化,伤重不治。

这种情况令我心急如焚,可我的机械技术对这种伤情根本无能为力,除了跟兄弟们加班加点抢修铁道外,我也干不了什么别的事。

负责车上乘客健康的是随行的医护人员,她们跟我一样全力以赴,但依然难以避免的出现死者。

曾经有母亲抱着奄奄一息的孩子来到叶芙蕾娜的重症车厢,恳请梅丽莎设法救救她因辐射病而濒死的女儿,那三岁的孩子当时已是呼吸紊乱,瞳孔扩散,身体连发烧的力量都挤不出来。那位母亲视重症车厢为孩子最后的救命稻草,可得知我们跟车上医生同样无能为力的残酷真相后,绝望的神色溢于言表。

等今天我不经意再看到那位母亲时,孩子已经没了。她变得神神叨叨的,靠在车厢一角唉声叹气。梅丽莎和我除了说些没用的安慰话,什么都做不了。

我自认为是个冷酷无情的人。可看着自己同胞的生命在眼前不断流逝,心里有时依然忍不住扪心自问,我尽力了吗?

得到的答案始终如一:尽力了,能做的事情我都做了。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尽人事,知天命”?

“对了梅丽莎,还有一件事。”我说。

“什么?”

“你恐高吗?如实说,别逞强。”

梅丽莎眉头一皱,不知我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想了想,回答:“我…有恐高症。”

“好吧…那还是算了吧。”

“什么算了?”

“是霍夫曼将军,他本来想跟你通个话,但既然你恐高——”

“不,我不怕!”

梅丽莎一把拽住我的手,瞬间一本正经的改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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