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用那种眼神看我。"赛琳娜头也不抬地调整着输液管,"实验是为了治疗,顺便...收集点有趣的数据。"她弹了弹玻璃瓶,蓝色药液泛起涟漪,"至少她不用像你当初那样被钉在墙上治疗。"
阿德里安沉默地整理着霍克的档案,为后续莉维娅接替他的位置做准备。当翻到"圣水刑"那页时,他的手指微微一顿——记录里那个被当众灌尿的年轻人,与后来阴鸷的审判长判若两人。
"怎么?同情他了?"赛琳娜嗤笑一声,机械臂拧开一瓶药剂,"别忘了是谁割开了莉维娅的喉咙。"
窗外,暮色渐沉。
阿德里安独自穿过空荡的街巷时,靴底碾过几片破碎的琉璃瓦。月光从云隙间漏下,将他的影子拉得细长而孤独。他抬头望向钟楼尖顶,霍克档案中那些染血的记录仍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因为坚持真相被圣水刑折磨的青年,与后来用铁处女处决异端的审判长,究竟哪一个才是真实的霍克?他又是怎么一步步变成如今的模样,自己将来又该走向何方。
一连串的问题困扰着他,或许,最困难的不是他不懂世界,而是他不懂自己。因为世界不会由于他的思考而改变,而他所走的方向却会,就像霍克那样。
"♪~圣光啊~请聆听我的祈祷~♫"
一阵荒腔走板的歌声从高处飘来,调子七歪八扭得像醉汉的脚印。阿德里安皱眉望去,只见钟楼外墙上,一个鹅黄色的身影正手脚并用地攀爬。她的裙摆被铁艺栏杆勾住,像只被蛛网困住的蝴蝶。
"能把圣歌唱成摇篮曲的,全教会恐怕只有你了。"阿德里安抱臂而立。
"呀!"芙罗拉吓得一哆嗦,差点松手。她低头瞪向阿德里安,琥珀色的眼睛在月光下像两泓清泉:"这是芙罗拉特别改编版!"
她使劲扯了扯卡住的裙摆,"比起这个——"突然绽开狡黠的笑容,"迷路的黑烟先生要当我的骑士吗?帮我取回被邪恶栏杆绑架的裙摆~"
阿德里安叹了口气,指尖弹出一缕黑烟。雾气缠绕着栏杆轻轻一托,芙罗拉趁机轻盈地跃上平台。夜风立刻掀起她鹅黄色的裙裾,露出缀满星星图案的衬裙边。
钟楼顶端的视野豁然开朗。芙罗拉小跑着扑向围栏,张开双臂的模样像只即将起飞的黄莺。夜风灌满她的衣袖,发间的光尘被吹散成星河般的轨迹。当她转身时,月光正透过她半透明的纱裙,勾勒出少女纤细的腿部轮廓。
"看!"她突然指向远方,"第三区的面包房还亮着灯,他们肯定在烤明天的苹果派~"鼻尖微微耸动,仿佛能隔着半个城市闻到香气。
阿德里安靠在斑驳的石砖上:"你叫我来就为了看面包房?"
"是看整个世界的梦境呀。"芙罗拉转身,月光为她镀上一层银边,"夜晚的城市像块融化的蜂蜜蛋糕,所有尖锐的边角都变柔软了。"她突然停下,歪头打量阿德里安,"但你眼里看到的...大概还是血与火的战场吧?"
"即使我不看,这些东西会消失吗?"阿德里安后退半步,背靠斑驳的石砖:"发生就是发生了,只不过最近是我迷路了。"
芙罗拉轻轻跃上围栏边缘,吓得阿德里安下意识伸手虚护。她却笑得更加灿烂,晃荡着双腿像坐在秋千上的孩子:"可活着本身就是场盛大的假面舞会呀~"她的腿部绣着小星星的短袜时隐时现,"有人戴痛苦面具,有人戴幸福面具...但午夜钟声响起时..."她突然张开双臂,夜风灌满她鹅黄色的衣袖,"...都会露出同样的睡脸。你又为何坚持要直视这些呢?"
"我没办法选择那种轻松的面具带上,所以才会寻找独属于自己的面具。"阿德里安别过脸。
"那数星星呢?"芙罗拉突然凑近,发丝扫过他的脸颊,带着马鞭草的清香,"据说数到第一千颗时..."她的呼吸拂过他耳畔,"...所有烦恼都会变成流星溜走哦~"
“我看起来那么闲吗?”
“你看起来不是闲,而是不知道怎么忙,不是吗?”
阿德里安正要反驳,未等回答,她已拽着他坐下。夜空中的星辰倒映在她眼底,仿佛撒入琥珀的碎钻。"数到第一千颗星星时,就能许个不会被圣光偷听的愿望。"
"幼稚。"
"那七百颗?"
"......"
"五百颗总行了吧!"
阿德里安无奈地仰起头。芙罗拉开始认真指点星辰,每数一颗就用糖霜在石砖上画个小月亮。夜风拂过她散落的发丝,有几缕扫过他的颈侧,痒得像蝴蝶振翅。
"四百九十七...啊那颗不算!云遮住了!"她气鼓鼓地跺脚,发间的小雏菊跟着颤动。阿德里安突然发现她左颊沾着面粉,大概是偷吃马卡龙时蹭上的。
晨光染红天际时,芙罗拉歪头靠在他肩上睡着了。远方的圣殿响起晨祷钟声,怀中少女的呼吸轻得像融化的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