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秋掏出手机，来电联系人上只写着“会长”二字，那是她几个月前给对方的备注。

四个多月前，在夏因说完那些话后，雪秋已经失去了因“担心自己拖后腿”而怯弱的理由。

换而言之，她现在已经是灵学院校学生会的一员了。

和在新闻部打杂的常霂不同，不知为什么，这位高高在上的欧会长似乎十分看重雪秋，约她见面那天甚至还提出了有关“接班人”的事。

可是，当雪秋正式入会，或者说领到校学生会会服和津贴后，她却一次也没有去过那栋旧楼。

欧梓芸甚至再也没有联系她，好像她只要挂个名在学生会就行了。

直到现在。

雪秋接通电话，几乎是同一瞬间，里面传来欧梓芸的声音。

“雪秋，学生会决定在下周去往‘灵学院幽都调查团α’开展为期一周的实践实习，你有意向参加吗？”

那声音干脆利落，好像还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雪秋明明刚把那一袋垃圾丢进回收站，却忽然觉得，自己手里又多了个沉重的包裹。

她知道什么是“灵学院幽都调查团”。

那八个字，拆开来后，只有后面的“幽都”跟“调查团”比较重要。

顾名思义，是一种类似探险队的组织。

只是，普通探险队探索的一般只是各种死亡谷、荒野和洞穴而已，这支调查团要考究的是名为“幽都”的非现实空间。

雪秋依稀记得，她第一次见陈教授时，那位和蔼的老头不经意间和她提起过这所学校，也就是灵学院的两大使命。

其中一项是杀灭名为“影鬼”的怪物，并防止它们闯入现实世界。

另一项，便是和幽都有关的勘探。

虽然现在是暑假，大部分学生都不在校，但校学生会仍有相当一部分人留校，也就是那剩下10%留校学生里的大多数。

可她还是对这个邀请感到意外。

第一，她现在只是一名准大一新生。

虽然属于提前批，但直到今天晚上，雪秋还没有系统性地学习有关“幽都”和“影鬼”的知识。

她只知道影鬼通常出没于幽都，而幽都又遍地是影鬼——除了灵学院本部。

第二，她不清楚夏因会不会同意。

说来也奇怪，明明她和夏因只是同住一百来天的室友而已，自己却会在做决策前下意识去咨询对方的意见。

就像是欧梓芸邀请她入会那段时间。

即便有了夏因“以后我来陪你训练”的允诺，雪秋还是问过夏因，她是否一定要加入校学生会。

“如果是普通大学的校学生会那我劝你千万千万别进，以你这老实巴交的模样，不管你进哪个部门，都只会被他们从大一压榨到大二，最后忍无可忍自愿退出，得到的只是蚊子腿一样的综测加分，何必呢……”

“但灵学院的……其实我还是不太建议，但欧梓芸看起来没想让你干脏活累活儿的意思，而你现在的评级正好是‘E’，所以请便。”

这句话说完的当天，雪秋便正式成为了学生会的一员。

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总会被夏因的话引着走。

就像是刚雏鸟会把破壳后见到的第一个动物体当做母亲，从而百依百顺。

“你可以考虑一下，顺便问问夏因要不要一起，有实践实习学分的，对你的评级也有帮助，你现在升到了D，距离A还需要几次机会。”

电话那头，欧梓芸像是猜出了雪秋的犹豫。

这些个月以来，雪秋已经从“E”升上了“D”。

根据夏因的原话，大概是学生会组织过一次外出实习，由于雪秋属于学生会的一员也就被算上了。

可是，她当时甚至根本就不知道有这么一回事。

福从天上来。

“好的，谢谢会长。”

话音刚落，雪秋便听见“嘟”的一声，通话由对方先一步中断，甚至没留给她恭维的时间。

所以，要去吗？

又是这个问题。

入学前明明也想过放弃。

但产生这一想法的同时，内心就下意识接受了。

这次也会一样吗？

“咳。”

恍惚间，背后传来中年男人的咳嗽声。

这里是宿舍区，照理说是不会出现“中年怪蜀黍”之类的角色。

雪秋顺着声音回头，这才发现，离她不足十米的宿舍楼大门边，不知何时出现了个奇怪的男人。

她之所以没有称其为“中年男人”、“老头儿”或是“年轻人”，只是因为对方这身装束太过违和。

男人眼戴钢灰色太阳镜，身着黑色燕尾服，苍老的脸上遍布褶皱，给人一种耄耋之年的感觉。

他的头发黑白相间，白的是自然生长衰老的花白，黑的部分更像是刚做过挑染不久。

从这方面看，对方就是个不甘岁月不饶人的精致老头，可他的身体毫无佝偻感，身高还偏偏直逼一米九五……

如果只看背影，那又像是个刚入社会的年轻人。

“是雪秋吧，”见女孩踌躇片刻，男人连忙开口，“别怕别怕，我是校长。”

雪秋的身体微微一怔，她不明白为什么面前看不出年龄的男人要用这种哄小孩的语气叫她，但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对方自称是这所学校的“校长”。

在刚来灵学院的那几天，雪秋早就从夏因他们那里听说过有关校长的内容。

比如，校长姓零，全名是零既明。

比如，校长有一个高挑漂亮的女助理，还是个外国人，名为泽娜·沃尔默。

再比如，校长的『契律』非同寻常，这所学校正是因为有校长在，才自内向外拥有一层屏障，从而与幽都本体分离开来。

无论是哪一点，都不像是会用来描述面前这个自称“校长”的高老头儿。

自己已经下意识把他定义为“老头”了吗？雪秋心想，眼里却不自觉地流淌着警惕。

“没事，我不可怕的，学生们私底下都说我是老不死。”

高老头儿笑了，这一笑，笑得得脸上的褶皱都开了花儿。

“您是零校长？”雪秋怯生生地问。

“没错，难不成，灵学院还能找到第二个和我一样帅的老东西吗？”

高老头儿的声音低沉，语气却完全不像是上了年纪的老人，反倒充斥着青春与活力。

雪秋上下打量着高老头儿，过了几秒，她还是决定把他和传说中的“零既明”校长画上等号。

“校长您……为什么会来这里？”

沉思片刻，雪秋问出了她想问的，却不适合现在这个场景的话。

此时此刻，正常人应该做的大概只有两件事：

一，深鞠躬表示歉意。

二，找机会编个理由开溜，有多远滚多远。

“呵……呵呵……闲着没事，肯定是出来遛弯儿了……”

零既明笑着推了下鼻梁骨上的太阳镜，说罢，他真的开始在附近转悠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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