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里一股血腥味混着汗味和灰尘味。
安可缩在副驾驶座上,还在发抖,脸白得像纸。
她抱着膝盖,脸埋在胳膊里,偶尔抽噎一下。
刚才的事把她吓坏了,力气和勇气都用光了。
许晴坐在安可旁边,背靠着冰凉的车门。
她也好不到哪儿去,那身贵衣服脏得不成样子,光着的脚上沾着灰,还有小口子。
她看着窗外飞快掠过像地狱一样的景象,眼神发直,嘴唇抿得紧紧的。
收音机里断断续续的官方通告,击打着她快要崩溃的神经。
车里很安静,只有发动机响和安可小小的哭声。
过了好一会儿,许晴深吸一口气,像是下了决心。
她转过头,眼神复杂地看着林辰开车的侧脸。
那张年轻但写满疲惫和硬气的脸,现在看起来那么陌生,又那么……让人安心。
“林辰……”许晴嗓子有点哑,打破了沉默。
林辰没回头,只是稍微偏了下脸,表示听着。
“刚才……谢了。”许晴声音很低,带着点抖,“在办公室楼梯那儿,还有最后撞墙那下……没你,我和安可……”她停了下,有点说不出口,但还是说了,“我以前……我以前觉得你……就是公司里那种没什么存在感,光知道干活,老板说啥是啥也没什么脾气的人,我……我大概也和别人一样,心里有点……看不上你……”
她的话里全是难堪,每个字都像是硬挤出来的。
“对不起。”她终于说出这三个字,声音不大,但沉甸甸的,“真的……对不起。是我……是我眼瞎。”
林辰握着方向盘的手顿了一下,但脸上没什么表情。
他还是看着前面,声音很平静:“没事。都过去了。现在说这个没用。”
他语气里没生气,也没觉得被理解了就怎么样,只有一种在生死关头对过去那些破事的无所谓。
以前办公室那套规矩和人跟人的关系,在丧尸的嚎叫声里早就没了。
许晴看着他平静的侧脸,心里更不是滋味。
他这样,让她更觉得臊得慌,也让她明白,在这个新世界里,林辰早就不是她认识的那个人了。
“林辰大哥……”安可这时也抬起头,泪眼汪汪地看着林辰,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和依赖,“我们……我们现在去哪?”
林辰扫了眼后视镜,确认暂时没东西追着,才沉声说:“回家。那边靠城北郊区,人少点,我也存了点吃的喝的,暂时应该比外面安全。”
“回家……”安可小声重复着,眼神有点空。
许晴听到“回家”两个字,身体猛地一僵。
她像被针扎了,脸唰地更白了。
她用力攥紧拳头,指甲掐进手心。
“家……”许晴的声音带着一种碎掉的绝望,“林辰……安可,我……我不能跟你们一起走。”
林辰眉头皱起来,终于转过头,眼神锐利地看向许晴:“什么意思?”
安可也惊讶地看着她:“许晴姐?”
许晴的眼泪一下子涌出来,她使劲憋着哭声,肩膀抖得厉害:“我……我和我奶奶住一块儿……在城西老城区那边……她……她七十多了,腿脚不好……一个人在家……现在外面这样……她……她怎么办?她肯定吓坏了……她需要我!我得回去!我必须回去找她!”
她声音带着哭腔,有种豁出去的坚决和深深的害怕。
林辰沉默了。
他懂许晴。
这种时候,亲人就是最后的念想,也是最大的软肋。
他脑子飞快转:城西老城区?那地方人多路窄,肯定比市中心还乱还危险。
让许晴一个人回去,跟送死差不多。
“老城区现在是最要命的地方,”林辰声音还是冷静,但带着沉重,“路乱,人多,丧尸只会更多。你一个人,没家伙,没车,怎么回?回去了又能干啥?”
他的话直接又残酷,戳破了许晴心里那点侥幸。
许晴眼泪流得更凶了,但她用力抹了把脸,眼神里透着一股不管不顾的劲儿:“我知道……我知道危险……可是……那是我奶奶!她把我拉扯大的……我不能扔下她!就算……就算死,我也得死在她跟前!我必须回去试试!” 她语气没得商量。
车里又安静下来。
只有安可压抑的哭声和许晴粗重的呼吸。
林辰看着许晴眼里那股拼命的劲头,知道劝不住。
谁都有自己必须守着的东西,哪怕搭上命。
他不再多说,眼睛扫着前面乱糟糟的街。
很快,他看到一个还算宽敞的路口,旁边有家橱窗被砸烂的户外用品店,门口散着些东西。
他猛打方向盘,把半挂车笨拙地停在路边,大车身暂时挡住了视线。
“在这儿下。”林辰熄了火,声音低沉,“这儿离大路远点,稍微安全些。看见那店没?进去,找点能用的,特别是能当家伙使的,棍子、刀,什么都行。还有,找双能穿的鞋。”
他指了指许晴光着的脚。
许晴愣了一下,马上明白了林辰的意思。
他没拦她,是在给她找活路。
一股又酸又涩的感激冲上来。
“林辰大哥……”安可担心地看着许晴,又看看林辰。
林辰没管安可,他快速解开安全带,身体探向驾驶座后面狭窄的空间,还有副驾驶的手套箱,开始急切地翻找。
驾驶室里东西不多,有些散落的文件,一个喝了一半的水瓶,几块抹布……他眉头紧锁,动作迅速。
“找什么呢,林辰大哥?”安可小声问。
“给她找个能防身的东西。”林辰头也不抬地回答。
他的手在座椅下方摸索,忽然碰到一个硬硬长条状的东西。
他用力一拽,扯了出来。
那是一根沉甸甸的大约半米长的实心金属撬棍,一端是扁平的撬头,另一端是尖锐的锥子。上面沾着些油污和灰尘,显然被用过。
林辰掂量了一下,分量十足,比棒球棍短,但更趁手,杀伤力也不弱。
“拿着这个。”林辰把撬棍塞到许晴手里,冰凉又沉,“比空手强。记住,打头!只有打头才能弄死它们!别硬来,能躲就躲,能跑就跑!目标是活着到你奶奶那儿,明白吗?”
许晴紧紧抓住冰凉的撬棍,那沉甸甸的感觉像抓住了最后一点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