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面情报值钱啊，回去的守夜人没几个愿意开口讲事，我干脆自己上来。”穆子川继续身份验证，对着摄像头眨了两眼。“再说了，我不太喜欢下边那氛围，闷死人。”
“那你赚了钱有什么用？不一样得下去用？”克洛克一把拉开终于不再需要人眼识别的门，又拉上了一箱画着罐头的箱子，转头，穆子川很自然地递上刀子。
“我的情报又不为了钱，克洛克前辈，您看见守夜人出去十个回来一个不也一样有伤心的情感么？”穆子川又拿一把刀子过来，撬开了另一个箱子，“而且这活儿，渠道多，方便得很，唯一就是那帮子人，信任太薄弱。动不动搞个追杀，可烦的很。”他的后三个字格外用力，也是在这后三个字讲出来时手部用力撬开了箱子：“所以上面对我来说更好。”
“一个营地六个人，一般都有一对一的师徒关系，上来十个月，你师——”克洛克到外面把车的后备箱打开，有一半空位，那一半里还有一半的箱子是空的。
“他死了。”穆子川盯着刀发呆，但也依然很快地回复，这让克洛克明白了一件事。
“抱歉。”
“不，不用的，前辈，这难免……我明白的，而且，那件事后，我也在这儿找到了新家，杨老前辈是老爹，胡前辈是老妈，李先生是支柱，养着咱们三个小屁孩，特别是陈峰……一长不大的孩子。”穆子川看了看天空，没有星星，又叹了口气。
“咱不聊这些，把货装了，再把您的发现汇报一下。”
无星的夜空，永夜的冻土，他这么对这位前辈说，而前辈的双眼中也泛出亮光，捎上了一股轻微有苦涩的笑。
“都挺不容易的。“
……
前后脚差了近十分钟，半个灯塔的距离，克洛克控制在六十千米的时速，沿途的冰雪与风通告不了什么消息，但他至少还是认得来时的方向的。
这城市确实挺大的，从灯塔群的规模能看出来，近一百公里的行驶均在光线区域内，按灯塔最大光区是十千米的半径来看，这得是个百万人口级的城市。
“大概多久赶上？“老胡确实像个老妈子。
“半个小时以内吧，只要不出意外。“克洛克又看了眼艾彼，在准备道具。学得挺快。
吉普车再次穿过难得一见的坡地，又一束光亮撒来，灯塔仍矗立在大地之上。
……
“是这儿？“陈峰把门一关，看见破旧的研究所的围栏好几层，但有个大洞直通内部。
“按前辈的说法，是了。“穆子川也下车，感觉有一种莫名的危机与熟悉，于是又回去戴上了那块表，似乎胡乱地摁了两下后车顶飞出了架无人机。
“老段，电脑，投影。“
与此同时老人也向天空打出一发照明弹，白色的光照亮了整片研究所和四个站在雪地里的守夜人。穆子川看看陈峰放在地上的无人机，点了几下，把视域和投影联动，又拿来遥控器，无人机真正地驱动起来，慢慢地飞进研究所的上空。
被光照亮后比夜视看的还是更清楚的，不一会一整个研究所的平面图就画了出来，全建筑是北方的圆顶圆形研究室，四边有四个哨卡，然后东西两侧又各一栋楼房。中间很空，穆子川本来打算进一步勘察，但突然地，无人机失去了所有的信号，他们就眼盯着它从天空中掉落下来，多半是用不上了。穆子川对这个情况有些诧异，废弃的研究所里面的屏蔽器却还在运作。那这洞是什么情况，一车夜袭者面包人狂轰滥炸？
这些情报对他来说完全不够，只是平面布局而内部一概不知，等于没有情报。但打反制也不行，中间这边也会被波及到，有时候效果过好反而是反作用。
“爬地兽带了吗？“穆子川问，没人带，”那麻烦了。“
唯二的探测全得用电子手段，用了干扰器自己这儿方法用处也全被阻断了。但里面要是有机器人ai之类的……自己又没什么特别的探测方式的话……
这好像也是唯一一个有好处的方法了，他认为自己纯属于观察辅助人员，战斗啥的真不太会。
“这样，我先去拿无人机，接着等信号，到了你们就进来会合。“穆子川的脑子也转不太动了，于是出了个下策。其他人倒是也相信他的能力，但老段还是执意跟上，他只好答应。
……
穆子川发现机器人的论断像个笑话，他有些高估前世代的科技了。但他还是想起那一天的惨象，回头看了眼段安，还想交代几句，结果他冲在自己前面，和之前每一次都一样，没点改变。但陈峰不安分，杨老前辈身上的伤再加上六十多岁的年龄，也就段安靠谱点了……好吧，我得快点。
无人机就在进了围墙后的中央广场边上，在照明弹下额外地明显，腰上的检测器也没响动，于是他看见段安就那样一脸失望地拿回来了无人机，还替自己把信号枪开了。车进不来，大门的密码他更不知道，唯独希望就是……一切风平浪静。
杨劳和陈峰从洞里走过来了，带上了足够的装备。
“我还替你担心呢，结果两分钟都没有你就解决了？“陈峰两手全是东西，还给了穆子川递了一把，他叹气后收到腰上别住。
“我看了一下，西侧全是宿舍楼，东侧是物资楼，细探咱工作量大些，粗探就这个研究所了。“穆子川告诉杨劳，他毕竟不是队长。杨劳则隔着罩子挠挠鼻根，说：”先照明，不分头，一起到白屋里去。“那就是先粗后细，“那再检查一下装备，这研究所有一处能直接破门，没问题就跟我来。”穆子川说。
没多久门就被段安一锤碎开，内部不比外部，灯光不亮，只有高窗能进一些外部照明弹的光，所以四人都架上身上装备的探照灯——正好在头上。结果穆子川一过走廊到了大厅就见道路整整八条，但也好在墙上就挂着平面图和楼层功能指示。
穆子川简单了解了一下，一楼大概是各大办公室和总休息区，有四个上下楼梯和电梯，但保险起见四个人都否定了电梯的方法。在上二楼的途中，穆子川从一个顶梯上看见了……摄像头——中央发出红光。这让他一瞬间压力倍增，叫住了自己前面的段安，自己拿出一把发射器，瞄着那边来了发，遮挡了视线后又继续向上走。
二楼的实验室却全部锁上了门，他们能从窗户上隐约看见里面，但之前那样的暴力破窗法也显然不再起作用，只好再上三楼。
三楼的结果和二楼差不多，但不同的是摄像头突然多了很多，封起来花了些时间。
这意外的轻松让四人也有些猝不及防，通常来说，无光区会有很多夜魔和夜袭者，但这儿……只有一堆迷。不过四人里也就陈峰走在最后放了点轻松，四楼的地区叫生命园，穆子川认为不对劲，又让自己打头阵。
结果就是，他的决定是对的。
四楼的门就在楼梯口，一道方格的钢门，穆子川进去时还好好地开着，但等他一转头，一个摄像头死死地盯着自己，他们没人发现他它——也来不及反应。不过在那一瞬间，红光却变成了绿光。
钢门突然锁住，本来能看见对方的方格间也突然被一道升起的密闭铁门分开，他们丢失了对方的一切信息，只听见陈峰的敲打声在楼道间回荡。
相反的，穆子川把自己稳定下来，发现原本通往干道的密封铁门收了起来，他不自觉地眨了两眼，结果就是那声人工智能突然的声音。
“身份认证成功，欢迎回来。”
整个研究所的灯突然亮起来，随着生命园干道第二道门的缓缓收起。
他看见这样一幅图景——广阔的四楼没有多余的房间，一眼望去，全是被装在绿色溶液罐里的……
夜魔。
……
克洛克他们到时刚好看见全研究所都亮了灯，他本以为是这地方电闸开了，于是带了点基础装备就把车停在洞边，把老胡和艾彼都叫了下来。而寻找也没有花多长的时间，老胡看见研究室前破开的玻璃门就知道他们在里边，又让克洛克和艾彼在后面一顿追，但到了三楼就迎面撞见其他三人，他们之间的眼神交流没让胡青山背上不守任务的责任。
“老穆呢？”
“困四楼了！得救他！”
但来不及多说什么，二楼上来的艾彼就喊道：“二楼有夜魔！”接着四楼的楼梯间也流下来几只夜魔，克洛克也退上来，刀上一滩黑水。
“完了，老穆麻烦了……”陈峰一脚踢开一个掉下来的夜魔，想着另三条上去的路。
“他怎么了？”克洛克望着越积越多的夜魔，只提议先进一个楼梯间。
“四楼有个陷阱，他被锁上面了，他一个人肯定没有办法在这么小的空间内对付它们。”段安的话里带了一丝自责，但也仍然只能不断后撤，还没人知道穆子川之后经历了什么。
“我看见楼梯了！”艾彼的刀上也有了几分黑水，他身后的杨老前辈在清着几秒钟冒出来一只的夜魔。克洛克见这样，又望夜魔杀不干净，只好一剂燃烧剂往地下一砸，但这次效果与之前完全不同，研究所的防火系统立马检测到了火灾风险，一片片水从天花板上喷下来。火还没有开始蔓延就被浇灭了，于是只能全部站上楼梯间，靠人类的智慧优势解决问题。
唯一的希望就是这点光亮，夜魔杀死后无法变形，但留下的一滩滩黑水又成为另一个问题。
遇见一个无法解决的问题，人类往往会大开脑洞。
“那电梯呢？这儿有两电梯，只有一个出入口。能上四楼，夜魔也进不来。”陈峰提议，在他发现四个上四楼的楼梯全部被铁门封锁之后。
“那就必须兵分两路了。”段安也想到了这样的情况，电梯很小，容不下这样的六个人上去。
克洛克有了另一个计划，既然屋内火蔓延不开，那么屋外总没有灭火措施了。这个方法被艾彼说了出来，杨劳脑袋转了几下，“——胡青山，陈峰，你们抗住上来的夜魔——两位。”他看看艾彼和克洛克，“这个任务就交给你们了。”
“——段安！你先去电梯门，一到楼就喊我们过去！”
这不需多说，艾彼跟着大叔就从楼梯间跳了下去，三楼二楼一楼，夜魔压根赶不上他们的速度，也自然吸引了一大堆的夜魔过去，这样的方法他们都熟悉，保持好了距离，不用多久就可以大功告成，与此同时的另一边，段安他们也在一只夜魔要爬进电梯前合上了门，就陈峰丢了自己的刀在那只夜魔上。
“不碍事！咱救老穆去！”陈峰抽出小刀，看了看在按钮边上的队长，他却沉思良久，按下了去一楼的按钮。这个举动让包括自己徒弟在内的段安都楞住了，杨劳却只是咬咬嘴唇，沉住声音说，“他没得救，这样的情况……就算是克洛克都难以逃脱。老李救了个好孩子，现在他救了我们，光为了这个，就别去做无谓的牺牲。”
这话让段安没话说，连胡青山也沉默不语。
“但……”陈峰依然想博一个机会：“夜魔在光照下无法变形，他很安全，他需要我们去救他！”
“那到了四楼之后呢？像之前一样被困在楼梯，再重演一次刚才的情况？谁能保证不出差错？”杨劳似乎很决绝。
“但……！起码……他也是副队…他的身份牌……”陈峰的话越发无力下来，盯着地板，浑身无力。
到一层了，尽管刚才如何，四人照样提高了警惕，时刻准备冲出去。
但电梯门逐渐打开，他们看见研究所外的一团熊熊大火和还在那里站着的两人。
灯还亮着，但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杨劳想开口告诉陈峰他们应该只剩他一人知道的真相，但喉结上下滑动，话语依然只能胎死腹中。四个人都没什么话说了，陈峰在原地愣神愣了好久，突然折返回去，把电梯门一关。当最敏锐的胡青山注意到后，他也早就往四楼去了。
艾彼和克洛克发现回来的三人，也自然发现了赌气独自上去的陈峰，克洛克几乎也没思考一般，几步追上同样立马折返的杨劳，接着又对后面的三人说：“三楼是控制室，进了那儿啥事都好说了。艾彼，钥匙！”
他一把打飞二楼那个楼梯口剩余的夜魔，艾彼也搜出左口袋里的钥匙，一用力丢给上边的大叔。
“四楼救人就交给我和艾彼，你们两个去控制室帮你们队长！”
三楼，五人一齐调转方向，重新回到之前那楼梯间下，一人一脚踏过一滩滩的黑水，在光的指引下艾彼找到了另一座电梯，其他三人也在一个拐角后发现了总控制室的牌子。
“青山，段安！”杨劳吼道。
“您不必，都明白！”胡青山站在一个路口。
需要两个钥匙开锁，这一串又一串试着也麻烦，杨劳还记得自己以前的主业，找准了头对头的钥匙就插上去，还没等夜魔过来就把门打开，等三人全进去后又把门一关。之后映入眼帘的是三块大屏幕——先从蓝色转为无色，开启电源后半天没有反应。
“操。”他想起一半的摄像头没画面的原因是他们怕这是夜袭者的眼睛而封住的。
“段安，你来看监控，青山，你找着关警报的按钮没？”杨劳也有些急了，和胡青山一左一右地找着。
段安那边，一二三楼没有动静，但他也终于发现了四楼那没有一堵墙的构造，以及一个又一个封印在罐中的夜魔。他看见陈峰和艾彼他们差几秒就能碰上，但更让他感到不可思议的是——穆子川，他早不在原本的四楼，反而毫发无伤地——穿过了夜魔群。接着他又穿过一个又一个走廊，手上的纸散落一地。
现在，他就站在……控制室的门前——缓缓地，抬起了双眼，直直地注视着门前毫发无损的摄像头。
段安感到一阵穿透心脏的恶寒，他看见穆子川的眼睛——
——如同夜魔一般的纯黑双眼。
……
我想，这一切的一切，可能都是安排好了的……一场闹剧？
我就是一副傀儡，在舞台上表演着一场又一场的闹剧……
“哈，哈哈……”
他轻笑着走下楼梯，带着先前原本仅是不经意间才会露出的微笑。
现在，他更愿意哼一首曲子。
哦，一首曲子，缓慢，轻松，愉悦——
“……”
“————
“哒，哒哒，哒啦啦哒，哒啦，哒，哒啦，哒啦啦啦，啦，哒~”
“我想，你知道，那片/花海吧。”
“在/远方的/山丘之下/开放，那样/美丽啊。”
“我想，你想要，一朵/花儿吧。”
“那/就让我/去海洋之边/寻找，你的/梦儿吧。”
“就让我带一朵/彼岸花，多么/美丽啊。”
“风儿/都停下/驻足/观望，她的/明丽啊。”
“就让我带一朵/彼岸花，红色/白色啊。”
“梦想/都停下/脚步/看她，光芒/万丈啊。”
“哒，哒啦，哒啦啦哒，哒啦，啦啦啦哒啦啦，啦啦啦啦哒。”
“你会，知道吗，那片/花海啊。”
“我去到/那儿的/时候啊，已经/不见啦。”
“我想，你明白，我的/谎话啊。”
“所以/请来吧/看我的花，送给你的啊。”
“就让我带一朵/彼岸花，芬芳/葱郁啊。”
“痛苦都/消失/心也停下，多么美好啊。”
“就让我带一朵/彼岸花，送给你们啊。”
“就笑着来呀，拥抱我啊，闭上/眼睛吧。“
“哒，哒，哒哒，哒啦啦，哒，哒哒，哒啦啦哒，哒……哒……”
你们在做什么呢？听见了吗？快半夜十二点了。
哒……哒……哒…哒…
哈哈。
……
“外面的三位！穆子川已经被夜魔附体了！如果遇见了他千万——“
瞬间的嘈杂后，段安的声音消失在广播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