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休的时刻，我照常来到了保健室里。老师看起来还有工作要忙，伏在桌子前对着一些文件进行写写画画。
不到一刻钟后，就一边抱怨一边用手不停捶着肩膀。
“看起来真麻烦啊。”
我凑上前去看老师在写的东西，不过就算看了我看起来也帮不上什么忙。对于一些密密麻麻夹着数字、文字还有英文的东西已经到完全看不懂的程度了。就连最基础的理解都无法理解的话，我能做的东西也只有祈祷了吧。
“小奈~来帮老师分担一下可以吗？”
老师用可以甜到融化内心程度的声音跟我说。
如果我能帮上忙的话我当然会很开心，会毫不犹豫地接下来。可就想我刚刚说的一样，我连最基础的工作都无法理解到。重复一遍刚才想的事情没有意义。可能是我的脑袋不太好的关系，也许真的是这样子吧。
所以老师能很轻松自如的对待这些工作，而我不行。
“老师的工作要自己完成才行……”
“哇，好无情。”
脸上没有丝毫要生气的样子，还是一副笑嘻嘻的样子。
我好像从来没有见过老师生气的样子，无法想象老师生气的时候是什么表情。光凭再怎么努力想象好像也无法想出来，总觉得老师生气的样子一点也不可爱。
和老师的气质不匹配。
长得很好看的脸蛋，却要做出那样的表情，总觉得太可惜了。
“因为那是老师的工作吧，老师要好好努力完成才行。”
“就算你这么说，我也努力不起来。总感觉推给我的好多都是无意义的工作啊~”
老师像泄气的皮球一样，趴在了桌子上。再我看来老师这副模样就像是小孩子被父母逼着做自己不喜欢的功课一样。虽然现在说这话有点很不合时宜，但我还是有点被老师这副模样可爱到了。
“老师再努力一下吧。”
轻易就放弃的可不像是老师呢。
“已经完全无法动了……”
老师的脸贴着桌面，发出的声音都带着一点点含糊不清。像极了夏天被晒蔫了的猫，连尾巴都不愿意动弹。
“说这种话也太早了吧，还没到下午第一节课呢。”
我坐到椅子边上，一边说着一边偷偷看她的表情。
她的眼睛闭着，睫毛安静地伏在眼睑上，像是柔软的羽毛。嘴角却还是轻轻勾着的，像是随时都可能笑出来一样。
真的很不公平。
为什么一个人可以这样让人喜欢，让人舍不得让她受一点点苦。
“那老师至少……动一下肩膀也好啊？”
我伸出手，在她的肩膀上轻轻拍了拍。
她像是感受到什么似的轻轻“嗯”了一声，然后歪过头看着我。那一瞬间我们的视线撞上了，我慌忙地移开目光，装作没事地继续拍着。
“欸，小奈是天使吗？”
“……不是。”
“是吧是吧，肯定是天使降临到我身边来拯救我这种社会底层社畜的。”
“老师明明看起来很轻松……”
“才没有哩。”
她笑嘻嘻地反驳我，却也没有再多说，只是任由我这样轻轻地拍着她的肩膀。
“会很重吧？”
“……不重。”
其实有一点点重，但那是那种让人安心的重量。像是落在心里的什么东西，能让原本浮着的情绪慢慢沉静下来。
“真的可以再努力一下？”
“嗯，再多努力一点点就好。”
她闭上眼睛，语气变得缓慢而温柔，像是梦话。
“那小奈也要一起努力哦，不可以一个人丢下我。”
“……不会的。”
我的声音轻得连我自己都差点听不见。
不过，老师总算是重新有干劲了。
“好！接下来的看我一口气消灭掉它！”
说了让人感觉到很帅气的话呢。真想让人忍不住鼓起掌来。
老师提起干劲是件好事，却不代表速度就能一下子加快起来。老师依然保持着不紧不慢的速度在对付着。
不过能从新燃起干劲是一件好事。
老师的态度很认真，认真到没有再和我说一句话。我现在就处于一种无事可做的状态。
明明只有几步的距离，老师却像是和我隔了好远好远。
她全神贯注地看着文件，嘴角轻轻抿着，那种专注的神情让我不敢出声打扰。偶尔她会皱起眉头，又很快舒展开来，像是在心里自我斟酌着什么。我看不懂那些文件，但我能看懂她的表情——那是认真对待麻烦事时的表情，是在履行“作为大人”的义务时才会浮现的神情。
过了好久好久，我没有看钟，不知道过了过久。但对我来说就已经处于一种过很久很久的感觉。
“啊——写得头都晕了。不过，总算是完成了。”
老师突然撑起上半身，把笔放下，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
我立刻抬头看她。
“不过肩膀还是很酸啊……”
她歪着头，伸着手捶着被白大褂包裹的肩膀。
“是这里吗？”
我上前去捏住了老师的肩膀。我冰冷而坚硬的手指碰到了老师肩膀，她的肩膀和柔软也很温暖。
我第一次有种人类是这种东西的感觉，柔软又坚硬，温暖又冰冷。
老师轻轻“嗯”了一声，像是对我回应，也像是单纯感受到被按压后的舒适感。
“力道会不会太重？”
我小声问她。
“不会哦，正好。”
她闭着眼睛，语气变得像是在做梦。
我继续按着她的肩膀，手指慢慢地移动，不敢用太大力气，生怕让她疼了。她的身体像猫一样随着我的动作微微起伏着，甚至还有些不自觉地往后靠了一点。
“老师很累吗？”
“嗯——有一点点吧。”
“但老师看起来……总是很有精神的样子。”
“那是因为，我有小奈在啊。”
话说得很自然，像是在陈述某个再平常不过的事实。但我的手指却在那一瞬间僵了一下。
仿佛是有人在我耳边轻轻呼了一口气，然后把某种无形的情绪一点点吹进了心里。
“……我又没有帮上什么忙。”
声音低到快要和空气融为一体。
“有的。”
“你在这里，就已经是最大的帮忙了。”
她抬起头来看着我说。
倒着的脸和我的视线对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