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郑岚身边，似乎仍有余裕。
郑岚似有所觉地看了一眼身边这些作普通百姓打扮的人，对方对她的打量视而不见，像是看热闹的普通老百姓一样好奇地盯着远处的押运骑兵。
见状，郑岚只微微眯起眼睛，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开了拥挤的人群，打道回府，继续吃她的午餐。
回到茶楼，刚刚好店家来上菜。
郑岚平静地坐下，在店家上菜的同时，不着痕迹地扫视了一圈，神情若有所思。
看样子，坐在大厅里的人，应该是最普通的客人，忙来忙去上菜的，也都是店小二装扮的人。
但是给自己上菜的人……这般想着，郑岚抬头看了一眼对方。
笑容可掬，衣冠华美。
——虽说她对晋朝的服饰不怎么考究，但到底生长在世家大族，结合兄长和父亲的日常，多少能看出些门道。
对方在这茶楼的地位不低。
郑岚默默收回目光，再看回满桌的“朴素淡食”，顿时觉得食之乏味。
动作这么快么，她才刚刚出来不到一个时辰，四周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偏偏掌控着这张网的主人并不急于捕获猎物，只是饶有兴致地注视着猎物的一举一动。
什么沙币女频剧情。
真特么服了。
这还是历史吗？
苻生这小子与其有心思把时间放在逼她成为皇后身上，还不如多花点心思在军国大事上，尽早完成大一统不好么？
他若真能完成大一统，她也不是不能……
郑岚陡然间愣住，自己脑海中突然冒出的想法，让她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良久，佳人放下筷子，叹了一口气。
在她看来，苻生和她目前的状况，并不是什么好事。
无论是出于个人的情感角度，还是出于社稷稳定的角度，她并不希望他专情于她。
且不说她不想做这个皇后，即便是真做了，她也不允许苻生后宫只有她一个女性。
一夫一妻制，这对于封建时代的政权稳定来说，风险太大了。
事实上，对于为苻生生儿育女这件事，她并不是没有妥协的余地。
她个人能力和地位有限，若是有人能肩挑大任，挽救这满目疮痍的神州陆沉，她自然乐见其成，也甘愿陪他赴汤蹈火去走它一遍。
哪怕粉身碎骨。
倘若功成，她便拂衣而去，归隐田园，享受山水，做一个徐霞客式的人物，闲来无事再开办几家医馆，也是自在。
但现在，能救天下于水火的那个人，需要她做的却不是这些。
不需要她的才能，不需要她的家族势力，不需要她脑海中几千年人类社会沉淀下来的知识和经验。
唯一需要的，是让她成为他的女人，为他诞下子嗣。
这个要求，曾经让她很为难。
坦率地讲，她对于自己未来一生的伴侣不抱什么希望，即便有，也绝不会是苻生。
尽管在激素作用下行为女性化，但是在郑岚目前的自我认知和思维模式里，她的性取向，或者说，至少让她能更赏心悦目的取向，不是男性。
如果可以的话，世道和平，而她携两三美人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江湖寄舟，了却余生，才是她理想中的生活。
若是真给他生下一个子嗣……她和他命运便不可避免地纠缠在一起。
即便真如她所愿，不要名分，也摆脱不了被皇室束缚的命运。
至于诞下子嗣后再离开，更是绝无可能。
自古以来，皇长子的母亲，一直到死，有几个能逃离这座囚笼的？
即便死了不得解脱，必然要葬入皇陵。
况且，真到了那时，拥有了一个与自己血脉相连的孩子的她，还能坚持这个想法吗？
对于一个尚在襁褓之中的婴儿而言，刚刚出去就要失去母亲的呵护，这样的做法也委实太过残忍。
而且，她背后的宗族，怎么可能会放弃这样的机会，势必会紧紧围绕在她的孩子身边。
权力从来不会真空。
一个将来有可能问鼎最高权力的孩子，天然会吸引各方势力入局。
那样的话，即便她不愿意，也不得不真入后宫，再和各方势力斗法了。
罢了，想那么多。
郑岚收回思绪，眼神恢复清明，误闯天家，哪还有她转圜的余地。
快速吃完桌上的菜肴，又简单扒了几口米饭，郑岚将几两碎银放在桌上，便起身离去。
清晨的大街上，刚刚押送骑兵带来的喧嚣已经散去，但做生意的小摊贩人来人往，依旧热闹。
晨光熹微，打在佳人身上，带来丝丝暖意。
初升的阳光有些刺目，郑岚下意识地伸手遮在眼前，喃喃道：“你若真能再造华夏，便是为你生儿育女又如何？”
“且先看一看这天下四分五裂，你究竟合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