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烨跟着进屋，第一眼就看见玄关处的照片墙。最显眼的位置挂着张泛黄的合照，穿着旗袍的女人抱着个穿恐龙睡衣的小男孩，一个浓眉大眼的高个男人又搂着她，两人都笑得见牙不见眼。

她认出那是陈佑之小时候，脸颊圆鼓鼓的，比现在胖了一圈。

“这就是你爸爸和你妈妈啊，阿姨年轻的时候可真漂亮！”唐烨惊叹出声。

陈佑之的母亲系着蓝白格子围裙从厨房出来，她的变化还挺大的，细嫩白皮肤不复当年，看着是不健康的蜡黄色，皱纹也很明显，体态有些臃肿，头发则是留了一头干练的短发。

不过唐烨还是能从她的身上看出那时的风华绝代。

她又看了看陈佑之，心想，陈佑之他爹的基因还挺强的，陈佑之的五官和她妈还真是一点关系都没有，跟他爹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阿姨好！“唐烨鞠了一躬，把水果牛奶往前递，“我是陈佑之的同学唐烨！今天放假来您家做客~“

“这些都是唐烨买的。”陈佑之补充道。

“哎呦，来家里做客还买什么礼物啊。“母亲在围裙上擦着手，眼尾皱纹堆叠得更深。她接过塑料袋时，唐烨瞥见她虎口处有道陈年烫伤，形状像片枯萎的枫叶。

陈佑之母亲闻言笑出眼角的细纹，眼角的泪痣在松弛的皮肤上微微颤动，像朵开在旧报纸上的花，“你小子要带人回来也不知道说一声。”

阿姨拍着陈佑之的后脑勺笑骂，围裙带子上还沾着点面粉。唐烨注意到她指甲剪得很短，指腹有常年握锅铲留下的茧子，却涂着淡淡的透明指甲油，像是枯萎的花枝上别了颗水晶珠。

看来就算是过得再困苦，她依旧有一颗爱美的心。

“快进来，别站在门口傻愣着！” 阿姨接过牛奶箱时，手腕上的银镯子发出清脆的响声，“佑之他爸生前最爱喝这个牌子的牛奶，说有股子草原的味道。但其实这种盒装奶都是兑水的，他只是看着牌子喜欢瞎说。”

客厅的吊扇发出轻微的 “嗡嗡” 声，唐烨跟着陈佑之的母亲走进厨房，白裙蹭过冰箱侧面 —— 那里贴满了便利贴，有陈佑之的课程表、水电费缴费单，还有张用磁铁压着的纸条。

“阿姨，需要我帮忙吗？” 唐烨卷起袖口，露出纤细的手腕。

"你是客人，怎么能让你干活呢。"阿姨往陈佑之手里塞了把水果刀，"让佑之来就好。"她突然踮脚捏了捏儿子脸颊，"还不快去给人家切水果，站在这里是等我给你举高高吗？"

"妈？"陈佑之耳根通红，手里的苹果差点滚落。他没想到时隔半月回家，亲妈连杯水都没让喝就开始使唤人。

回应他的是更用力的瞪视。直到陈佑之垂头丧气走向料理台，阿姨才转身从橱柜取出套青花瓷杯——唐烨敏锐地发现杯子缺了个口，但被精心修补过，金漆勾勒的裂纹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而在厨房内，陈佑之的妈妈原本严肃的脸突然绽开，尽管压低了声音，但语调中却依旧藏着难以言说的喜悦。

“出息了儿子，妈还以为你去上那个破学院天天被人家欺负呢，想不到还能给我拐个儿媳妇回来~”陈阿姨开始猛拍他的背。

陈佑之握着水果刀的手猛地一抖，苹果皮在刀下断成两截。他瞪着母亲，却发现对方眼里闪着比糖藕糖浆更狡黠的光。

"妈！别胡说！只是同学关系，怎么就……" 他压低声音，耳朵红得快要滴出血来。

“害羞羞，你们那什么关系我还能看不出来吗？哪家同学会在放假的时候会跟这你这个闷油瓶回家，我见的姑娘可比你吃的饭还多，人家姑娘家心里肯定是有你的。不过，你小子眼光还真不错诶，跟你爹有的一拼，这小丫头看着，人美心善的、又活泼可爱，我一眼就能看出这是个好姑娘！”陈阿姨喋喋不休的说着，可陈佑之的脸上却是写满了慌乱与无措。

陈阿姨的话像把小锤子，一下下敲在陈佑之的心口。

“我跟她真的只是……” 他的辩解声越来越弱，连自己都听出了底气不足，阿姨却突然伸手捏了捏他的耳垂，像小时候哄他吃药那样轻轻晃了晃：“好好好，只是同学 —— 当年你爸也说只是‘顺路送我回家’，结果顺路送了一辈子。”

窗外的麻雀扑棱着翅膀掠过晾衣架，陈佑之看见唐烨的白裙在沙发上投下的影子，裙摆边缘的褶皱像被风吹皱的湖面。

她低头玩着手机，似乎对外界的一切都不关心。

可陈佑之不知道的是，唐烨的听力其实很好，自从她突破后，她的听力就已经远超普通人了，甚至要比陈佑之都要好一点。

唐烨盯着手机屏幕，指尖却在聊天框里乱划。阿姨的话像颗小石子投进湖心，在她耳中激起层层涟漪。她听见陈佑之慌乱的辩驳声，听见水果刀在瓷盘上刮出的细响，甚至听见自己胸腔里 “咚咚” 的心跳。

“真是的，他们在瞎说什么啊……”

唐烨的心中小鹿乱撞，好在她的自制力比较强，只是装作玩手机，脸一点也不红。

“去把果盘端出去，别让人家小姑娘等急了。” 林姨在他后背轻轻推了一把。

陈佑之端着果盘走向客厅时，瓷盘边缘的水珠滴在虎口，凉得他指尖一颤。唐烨仍保持着低头玩手机的姿势，发梢却比刚才更乱了些，像被风吹过的蒲公英。

“吃水果吗？” 他的声音干得像缺水的海绵。

唐烨 “嗯” 了一声，却没抬头。陈佑之看见她拇指在屏幕上反复划动同一则消息。

果盘里的苹果块被切成了参差不齐的星星形状，唐烨终于抬头，目光落在歪歪扭扭的果肉上，嘴角扬起不易察觉的弧度：“切的有点丑啊。”

“好吃不就是了，切只是个图个形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