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墨染随楚昭钰步入一处庭院。鸟语花香，景致宜人，一时间竟让她有些恍惚，几乎忘了此行的真正目的——为即将到来的生辰宴刺杀行动踩点。
沉醉于这片宁静之中的苏墨染，却被楚昭钰几声刻意的轻咳打断。
“啊……公主殿下，民女失礼了。”
苏墨染慌忙屈膝行礼。
楚昭钰却伸手虚扶住她的手臂：“这有何可道歉的？本宫这园子，迷了眼的也不止你一人。只是……”
话音未落，楚昭钰的目光骤然凝在苏墨染腰间——行礼间衣袂翻飞，一枚玉佩不慎滑出。那玉佩样式奇特，为双鱼状，赫然是她前世遭人背叛后，刻骨铭心、属于仇人的双鱼玉佩！
楚昭钰心头剧震，万没想到会在这怡红楼头牌的身上得见此物。
苏墨染垂着头，只觉一道审视的目光如有实质般落在身上，冰冷黏腻，令她脊背发寒，心中警铃大作。
“这位公主殿下的气势怎会如此骇人……以往的刺杀目标也从未这般令人窒息……再待下去，怕是要露馅了！”
她暗忖着，恨不能立刻消失，可惜这精雕细琢的公主府并无地缝可钻。
不过须臾，冷汗已悄然沁湿了她的内衫。楚昭钰也察觉到这位苏小姐的异常，那微微颤抖的身躯，分明是极度的惊惧。
“嗯？”楚昭钰语调微扬，带着探究，“苏小姐为何如此惧怕？莫非……做了什么亏心事？”
“啊……民女……”
苏墨染搜肠刮肚，从残存的记忆里勉强挖出一个理由。
“民女觐见公主殿下，犹如狐兔遇虎，殿下乃天家血脉，身负真龙之气，民女……民女被这威仪所慑，故而惶恐……”
这番说辞令楚昭钰啼笑皆非。她本想即刻盘问玉佩之事，但观其情状，只得按下心思。
“罢了，起身吧。本宫差人送你回去。”
“多谢殿下恩典！多谢殿下！”
苏墨染如蒙大赦，连磕了几个头，才在侍女引领下匆匆离去。
望着苏墨染仓惶的背影消失在月洞门外，楚昭钰眸色渐深。
“呵，倒是有趣……本宫心头的疑云，恐怕只能在生辰宴上才能拨开了。”
她唇角勾起一抹弧度，旋即转身折回内室。
踏出公主府大门后，苏墨染才敢深深吐出一口浊气。方才那如影随形、毒蛇般的视线，让她深感此次任务棘手。
然而为了相依为命的侍女青萝，她别无选择。只是她得尽快传信暗影阁，请求增援了。
“苏小姐，请上车。”公主府侍女的提醒将苏墨染给拉回现实。
“是。”
苏墨染应声，在侍女搀扶下登上马车。车帘落下，车轮辘辘，她忍不住掀开一角，目光警惕地扫过昭明帝国都城的街巷：高耸的城墙，巡逻的金吾卫。
“这刺杀之路，可谓是遍布荆棘啊，若是稍有不慎，恐怕会……”
苏墨染心中担忧，但眼下她也无力抗衡暗影阁发来的任务，她只能祈祷着这一次能够完成任务。
怡红楼前，吴妈眼见苏墨染从公主府的马车上娉婷而下，立时笑逐颜开。
“哎呀呀！公主殿下这般看重咱们墨染，老爷和老夫人知道了，不知该多欢喜！”
她喜滋滋地招呼丫鬟们上前迎接。看着吴妈热情洋溢的笑脸，苏墨染紧绷的心弦稍松，恍然觉得这喧嚣的怡红楼竟比那冷肃的公主府更令人安心。
“墨染啊，跟殿下处得可还好？该熟悉的都熟悉了吧？”
吴妈亲热地挽住她。
“嗯……吴妈，我算是熟悉了……”
“算是可不成！必须万无一失！这千载难逢的机会，你可得死死抓住了！”
吴妈语气陡然热切，带着不容错辨的弦外之音。
苏墨染一怔，刚想细问，吴妈已示意丫鬟簇拥着她回房：“好了好了，快回房歇着，养足精神要紧！”
苏墨染的满腹疑问只得暂时压下。而眼下最紧要的事情，则是编排出一支足以在楚昭钰生辰宴上惊艳四座的舞蹈。
………………
自那日后，楚昭钰忽然宣称要闭府专心筹备生辰宴，再不外出。此举惊动了皇帝，他连派数拨太医问诊，就连太子也数次亲临探视。
这阵仗，也让蛰伏在怡红楼的苏墨染心生疑窦，楚昭钰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公主府深处，楚昭钰正亲自训练着一批府中毫不起眼的仆从。她专门辟出一间静室作为“讲堂”，传授刺探帝都秘闻的技巧，甚至亲自编写了一本《市井录》作为教材。
只是每当完课后，那枚在苏墨染腰间一闪而逝的双鱼玉佩，以及前世利刃穿心、背叛者模糊不清的狞笑，便会如跗骨之蛆般浮现在楚昭钰的脑海当中。
“呼……”
楚昭钰闭了闭眼，压下翻涌的戾气。
“苏墨染……你与那人究竟是何关联？那叛徒千面，容貌百变……线索如此的渺茫，苏墨染若是咬死不承认，本宫也无能为力。”
楚昭钰叹了口气，旋即又投入到情报网络的完善中。
怡红楼的雅阁内，苏墨染亦是苦思冥想。最终，她翻出数年前元宵灯会上购得的一只火红的狐狸面具，覆在脸上，对着铜镜反复推敲舞姿。
时光如白驹过隙。经过一月苦练，苏墨染的舞步终于是行云流水，臻于完美。
然而对于如何刺杀楚昭钰的事情，却仍是悬在她头顶的利剑。苏墨染设想了数种方案：袖箭、毒簪、舞中藏刃……却又被她一一推翻。
最稳妥的，还是设法让楚昭钰饮下暗影阁秘制的“醉梦散”。只是这毒，如何送入她口中？
“墨染，准备得如何了？公主殿下传话，让你今夜便去府中候着，免了明日车马劳顿，误了献舞。”
吴妈的声音自门外响起，打断了苏墨染的思绪。
“吴妈请稍候！我一会就来！”
苏墨染收敛心神，略作整理，便带着侍女青萝，随吴妈登上了公主府再次派来的马车。
在前往公主府的路上，苏墨染心中暗喜不已，她没想到自己居然这么容易就得到了这样来之不易的机会，她可不能浪费这样的机会，一定得想办法先给楚昭钰下毒，随即明日便可趁着楚昭钰休息时将其刺杀。
想到这里，苏墨染嘴角便勾起一抹笑容，青萝还以为自家小姐对这次机会感到开心，也跟着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