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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溜进了昏暗的房间里。
我迟缓地睁开双眼,还未消散的睡意让我不由得重重打了一个哈欠。被窝舒适的温度挑动着我大脑里的倦意,似是在邀我再度躺下,睡个舒服的回笼觉。只不过,一想到自己现在的处境后,我便也没了继续赖床的想法。
深吸一口气后,我用力掀开了被子。空气中的寒意顺势攀遍我的全身,略微刺激了一下我的心神,原本盘踞在脑海里的困意总算消散了些许。
从床上爬起来后,整个房间的布局总算呈现在了我那尚显模糊的视野里——四周是朴素的白色墙壁。左手边是一扇巨大的嵌入式窗户,厚重窗帘挡住了大部分的阳光,但从缝隙中仍可窥见窗外清澈的天空。在对面则是占据了一整面墙的储物柜,没记错的话,里面应该是杂乱地放着替换用的被褥和衣物之类的东西。
而在我左前方的角落那里,正架着一个书架,书架的下方是一个朴素的旧书桌。上面摆着电脑,周遭零散地放着几本书。还有一个黑色的书包正挂在椅背上——我后知后觉地想到,今天还是要去上课。
只不过,我一时有些发懵,没想起自己到底身处何处。因为这不是我熟悉的房间景色。
直到我把目光落到一旁的床头柜上,看到了上面摆着的一面镜子中的人影时,我才终于从朦胧中回过神来——
镜中,正有一个面容姣好的少女望着我。她有一头略长于肩的乌色秀发,皮肤白皙,眼眸中正透着一股慵懒的气息。而在其右眼的眼角下方,有一点小小的痣。
她有些邋遢地将一件宽大的白色T恤当做睡衣穿在身上,宛若被精心雕刻出来的两条藕臂正随意地撑在床上。
——无论看多少次,这果然就是现在的我。不再是男生,而是女生的我。
我一边如此想着,一边从床上爬了下来。
大概是因为脑袋还有点昏沉沉的吧,我没有去管昨晚上床前摆好的拖鞋,而是直接光着脚站到了木质地板上。略带冰凉的触感直接从脚心传遍全身。
迈开脚步,我走到了窗户边,双手各抓住窗帘的一角,随即往两旁一拉——“唰”的一声,犹如舞台的幕布被粗暴地拉开,一如往日的天空与寻常的街道景色一齐映入眼帘。
熙熙攘攘的人群与车流在不远处的马路上交杂在一起,即便隔着一层玻璃,似乎也能听到那些嘈杂的吵闹声与道路上的喇叭声。不远处的商场里满是进出的人流,大多都是学生打扮的人。他们三五成群,信步朝着不同的方向走去。
即便是这平凡至极的景色,对于现在的我而言,也是相当怀念而触之不可及的存在了。
即便我说自己曾经陷入过莫名的诅咒之中,恐怕也没有人会相信吧?只属于我的回忆都已经是不存在的历史。原本平和的日常回归了现实,大家都在享受着各自的幸福。所以,这一定是属于所有人的幸福世界——除了我以外。
只有我,带着所有的回忆和伤痛,以及诅咒,苟活在了现在这个世界之中。
我轻轻叹了一口气,不再继续凝视着这番景色。随意地穿好拖鞋后,我走到另一边的衣柜那边,几乎没怎么想穿搭上的事情,就从衣架上随手扯出一套衣物,就这样抱在手里走出了房间,朝着记忆中盥洗室的方向走去。
——我也已经习惯这样的生活了嘛……还是说,我早就已经放弃了挣扎呢?
我原本只是个一如“平凡”一词所描绘的那般普通而毫无建树的人,在重复的生活中没有任何不满之处可言。然而,现在去不得不以这样的姿态生活着——以没有人可以认知,没有人可以理解的姿态,生活在这里。
——这就是我现在的诅咒。
我不似曾读过的小说中那样,以主角的姿态前去拯救苍生;也不像很多游戏中描绘的那般,身边聚集了无数伙伴,共同挑战各种难题。我不是那种伟岸的人物,也不可能有那种勇气。
中二的幻想只是空谈。对于理所当然站在这里的我而言,本该毫无波澜的日常才应该是常态。
——所以,我无路可走了。
我撇开从心底里冒出的苦涩想法,打开了门。然后,我和正准备从里面出来的他对上了视线。
他似乎刚洗漱完,身上换好衣物,正准备推门出来。于是正好跟要进来的我,撞了个满怀。他的脸上顿时露出了有些动摇的神色,眼睛先是将现在的我从头扫过一遍,接着赶忙撇过了视线。
我看了眼手里捧着的衣物,又顺着他的视线打量了一下自己现在的着装,大概理解了他动摇的理由。
老实说,诸如此类的事情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发生一次。我也自知,这本来只是敲个门或者提前打个招呼就能规避的事情。但因为我身上的某些莫名的自尊心作祟,总是保留着这种大大咧咧的相处习惯。
他也不是没有告诫过我,希望我能稍微注意一下现在的身体状况。只是,每次都被我用无所谓的态度搪塞了过去。
一来二去之后,他便也只得作罢。虽然他转而想办法调整自己的作息,但像今天这样的场景还是偶尔会发生。
——虽然我也算是有一点故意的成分在这里。因为一点残留的无聊自尊心作祟。
如果是他的话,不,只有他的话,我希望他能以平常的姿态面对这种事情。尽管我很清楚,这只不过是我的一厢情愿而已。
他把双手藏在背后,有些支支吾吾地说道:“啊,抱,抱歉,祭馆,我不是有意的。”
我垂下眼眸:“嗯,没关系,没必要道歉的,叶。”
我和他还是像以前一样,只以对方的姓互称,但是感觉上果然还是变了。从某种角度而言,我只是在逞强。仗着他的温柔与宽容,在逞强。
“如果你还需要再待一会儿的话,我可以先到厨房给你做早饭。”
我指了指不远处的厨房。
他却只是摆了摆手,说了声不必,便有些惶恐地与我错身走过。
不知为何,他一次也没抬头看向我这边——这个事实,让我的心底泛起了一丝苦涩的余味。
——为什么,我们不能像以前那样,以挚友间的距离生活呢?
我茫然地思考着这个没有答案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