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晓晓猛地抬头，惊愕地瞪大眼睛，脸上血色褪尽，只剩下被冒犯的苍白。
陆青的脚步顿在原地，嘴角似乎极其轻微地抽搐了一下，他只感到一阵好笑。
“啊呀，您误会了，”温言絮反应极快，迅速调整表情，掩嘴轻笑，眼波流转间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嗔怪，“这是我的邻居弟弟和他可爱的妹妹呢。”
她特意强调了“妹妹”二字，目光扫过林晓晓苍白的脸颊，又意有所指地看了陆青一眼。
才笑着对导购补充道：“不过……要是将来能和…有这么漂亮的女儿，倒也不错。”
林晓晓的脸“唰”地一下红到了耳根，羞愤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捏着陆青衣角的手心全是冷汗。
妹妹……将来……女儿？这些话像针一样扎在她敏感的神经上。
陆青本以为她会像往常一样，把头埋进沙里，鸵鸟般逃避。
然而——
“不…不光是妹妹……”
一声带着哭腔却异常清晰的轻语，像投入死水中的石子，打破了凝滞的空气。
林晓晓猛地抬起小脸，泪水在眼眶里打转，眼神里却燃烧着一种破釜沉舟般的、近乎悲壮的坚强。
她死死盯着温言絮，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了店铺的背景音乐：
“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我也能成为一名……”
她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一字一顿地宣告：
“合格的妻子。”
………
“……你们想要吃什么？马上要到中午了，反正出都出来了，吃些什么再回去吧。”
离开压抑的服装店，陆青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回过头看着表情复杂的二女。
林晓晓抿了抿唇，脸上还残留着未褪尽的红晕，眼底却闪烁着一种奇异的、如同打赢了关键战役般的光芒。
“什么都好，只要是跟哥哥在一起吃，我吃什么都可以。”
“那温言絮，你呢？”
视线落到温言絮的身上，她此时此刻的状态却显得糟糕透顶。
她脸色苍白，嘴唇几乎失去了所有的血色，不安地攥紧胸口的衣服，不住地用力呼吸，仿佛遇见了想象中最大的恐惧。
她迟迟没能回复.......
“温言絮。”陆青轻轻地呼唤她。
“我……我没事。”她勉强扯动嘴角，挤出的笑容比哭还难看，声音干涩沙哑，“就……海鲜自助吧。省心。”
陆青无所谓地耸耸肩：“行。”
他转身走向不远处的自助餐厅入口，林晓晓立刻像小尾巴一样紧紧跟上，甚至试图去挽他的手臂。
陆青不动声色地避开了，林晓晓也不在意，依旧仰着小脸，带着劫后余生的兴奋和满足，叽叽喳喳地跟他说着什么。
温言絮失魂落魄地跟在后面，看着前方两人那“和谐”的背影，一种冰冷的、被遗弃的恐惧感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
——这一世，陆青不是她独属的了。
你真的要脱离我的羽翼之下，你真的要离开我了吗？
一世夫妻，她当然知道林晓晓只是“义妹”，更清楚“义妹”这两个字在某种情境下是多么脆弱的屏障。
她只是愚蠢地、一厢情愿地相信。
只要自己贯彻那套严密的“保护”信条，像母鸟守护雏鸟般将陆青牢牢护在羽翼之下，就能再次赢得他的心，再次踏上婚姻的红毯。
再次证明自己存在的价值……
可是我错了，温言絮心想，就如同上一世那般。
——大错特错。
坐到餐厅座位上，她望着坐在自己对面的林晓晓，锲而不舍的想要钻进陆青怀里的样子。
穿着自己亲手挑选的衣服的林晓晓看起来格外的干净，青涩，单纯而可爱。
这一世的陆青喜欢的是这种风格吗？
一个可怕的念头如同毒蛇般噬咬着她：
我……亲手把情敌打扮成了他可能喜欢的模样？
我竟然……在资敌？！
巨大的荒谬感和自我厌弃让她几乎喘不过气。
她仿佛是最愚蠢的农夫，用自己的心血浇灌了别人家的禾苗！
“你怎么还不动，”陆青朝她眨了眨眼，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把盘子递给她，“时间有限，再不去拿，可就吃不回本了。”
温言絮接过盘子，跟着陆青走到餐台附近。
她抿了抿嘴，盯着陆青俊朗的侧脸，忽然开口：“在你眼里，你跟林晓晓是什么关系？”
“只是兄妹而已。”陆青好像依然毫不在意，只是挑选着自己爱吃的菜，放到盘子里。
而温言絮眼中思绪缭绕，迟迟无法平静。
“那……林晓晓她刚才都说要成为你的妻子了，你还是…只这么看她？”
“你听错了吧，”陆青手上动作丝毫未停，一心只有美食，“一个小女孩，有对婚姻的憧憬不是很正常的吗？”
“她可没有说，是要当“我”的妻子，不是么？”
“是……这样吗……”温言絮彻底失去了追问的力气。
她失魂落魄地随手夹了几片寡淡的生菜和两块水煮鸡胸肉，匆匆回到了座位。
而这时，林晓晓像只快乐的小鸟，端着堆得满满的餐盘，和陆青同步落座。
令人惊异的是，两人盘中的食物竟高度重合——同样的烤虾、同样的牛排、同样的芒果布丁，连摆放的位置都相差无几。
陆青无奈地瞥了一眼林晓晓的盘子：“你这是……抄我作业？”
“因为哥哥拿的就一定是最好吃的呀！”
林晓晓回答得理直气壮，看向陆青的眼睛里盛满了毫不掩饰的、亮晶晶的崇拜。
而温言絮抬起自己的刀叉，想要把健康的鸡胸肉喂给陆青吃，却在下一秒又颤抖着放下。
她看见林晓晓在试图把牛排喂给陆青吃。
比起鸡胸肉，已经有人在喂他牛排吃了。
温言絮怔怔地想。
如果……
如果我放弃这块令人难以下咽的“绝对健康”的鸡胸肉，选择那块“差一点健康”却美味得多的牛排……
如果我放弃那令人窒息的、铜墙铁壁般的“彻底保护”，只在合理的边界内，给他留一点点……呼吸的空间……
那么，前世的结局会不会不一样？
那个被囚禁在软垫房间里的、眼神空洞死寂的陆青，再次浮现在她眼前。
可是……青仔……
温言絮在心中无声地呐喊，指尖深深掐进掌心。
我所做的一切……我所选择的“鸡胸肉”……
都是为了你好啊！
为什么……为什么你就不明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