璀璨的星海投下光幕，照亮着摘星者高塔的天台。

当初建造摘星者高塔时，出于占星和魔法研究的需要，可露儿在塔顶背面设计了一个巨大的瞭望台，此刻莉丝蒂就坐在瞭望台的边缘。在瞭望台的中心，有一架巨大的天文仪器，上面布置满了金属的圆环和黯淡的水晶，已经很久没有启动了。

看着夜色中巨大的魔法仪器，可露儿不禁有些怀念。

她还记得，在那道直径二十米的圆形阵盘上，二十八宿的纹路与日月的运行轨迹精确吻合，而她会抱着年幼的莉丝蒂，在旋转的圆环之下，一起数天星的数量，再一起把刚才数的数字忘掉。

“怎么了？站在那儿不动？”

莉丝蒂问道。

皎洁的月光铺在她的白发上，漫天繁星则映在她鲜红的眼眸中。

可露儿呆呆地看着少女——这是她第一次，在莉丝蒂身上感受到了“美丽”。

“小露露？”

“……主、主人大晚上的，在这里做什么呢？”

察觉到自己看呆了，银发萝莉小脸一红，别开自己的视线。

莉丝蒂拢了拢被晚风吹开的头发，重新转过身，看向天空。

“只是，在怀念一些事情。”

吸血鬼少女包含思念的话语，引起了可露儿的好奇心。

银发萝莉想了想，走上前去，来到吸血鬼少女的身边，小手攀住栏杆。

“嘶……怎么会……”

没想到，当初造栏杆的时候，造得有点高，她还有点爬不上去。

莉丝蒂看到后，轻轻一笑，双手伸入银发萝莉的腋下，把她娇小的身体抬起。

“小心点儿。”

“呜哇！”

屁股被放到冰凉的台面上，可露儿尖叫一声，按住睡裙，转头看向吸血鬼。

“别把我当成娃娃！”她气鼓鼓地说。

“小露露就是我专属的娃娃呀。”莉丝蒂笑意不减，“明明白天才被我那样‘摆弄’呢？”

“那、那种说法也太……”

银发萝莉的声音逐渐减小。

好吧，她白天确实是被当成娃娃打扮了。但你怎么可以用这种……奇怪的说法呢！

莉丝蒂这丫头，现在讲话越来越没大没小了！

要不是自己还得装失忆，非得好好教训一下她不可！

可露儿小声“哼”了一下，摇晃着洁白如玉的双腿，循着莉丝蒂的目光，抬头望向夜空。

说起来，自己前世都是用魔法仪器观星，或者陪莉丝蒂来吹风，但从没像少女一样坐在这道台子上、独自一人仰望星空。

“有人和我说过，”莉丝蒂目不转睛，“星辰，就是这个世界的标点符号。能解读星辰含义的，就能参悟世界的奥秘。”

银发萝莉想了想，这句话好像就是她本人说的，而且还写在了世界魔法协会出版的《魔法学入门》的扉页来着。

“所以，”吸血鬼少女续下去，“每当我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时，就会一个人来看看星空。因为我觉得……‘星辰’会告诉我该怎么做。”

“星星会说话吗？”

可露儿随口问道。

她所研究的占星术，其实是借助星辰运行的轨迹，来判断世界魔法的充盈与潮落。通常，这会向她揭示出一些强大的魔力点，或是预知未来的气候与灾难。但和其他小说，或者漫画里的异世界不同——这个世界上并不存在、预测一个人命运的魔法。

在带着莉丝蒂观星时，她向女孩循循善诱的，也是“你要自己决定自己的命运”一类的教诲。

所以，至少在可露儿的记忆里，她从来不知道，莉丝蒂竟然还有着这么一个习惯。

“嗯。”

莉丝蒂的回答声，轻得就像晚风。

“至少——我期望‘她’会告诉我。”

可露儿诧异地抬起头，看着身旁面色平静的少女。

她这才意识到，莉丝蒂的那句话，其实是一句双关。

这名少女……她一直都期望着，那位“星辰”，能指引她的前路。

“那，主人得到答案了吗？”

银发萝莉垂下眼眸，有些心虚地问。

她的这句问题，其实也是在问她自己：你，有为这孩子指明未来的方向吗……？

“老实说，我不知道。”

半晌，莉丝蒂轻笑一下，如此说道。

但可露儿听得出，吸血鬼少女的话音中，带着一丝落寞。

“很早我就知道……没有什么事物是永恒的。

“一些事物诞生、一些事物逝去。周而复始，循环往复，这就是世界的‘规则’。

“跟随着‘她’学习奥术时，我就知道了这些道理。只是，我打心底不愿接受，但显然，世界不会在意一个孩子幼稚的顽固。”

“……”

可露儿抿住嘴唇。

收养莉丝蒂时，她几乎向这个孩子，倾注了自己全部的爱。

她教会了女孩魔法，抚养她长大，授予了她奥术，让她能保护自己……

毫无疑问，自己给予了她飞翔的翅膀。

可是，自己却从没教过她，该如何独自飞翔。

“……小露露？”

“唔，只是感觉有点冷啦。”

回过神时，可露儿已经握住了莉丝蒂的手。

面对着略显惊讶的吸血鬼，银发萝莉只是扭过头，小小地嘟囔道。

“都怪主人。大晚上的，非要一个人跑到这里来。”

她很愧疚。

既是愧疚自己没能给莉丝蒂以引导，也是愧疚自己没能给予她足够的陪伴。

那个被遗弃的孩子，曾绝望而孤独地忍受襁褓中的寒冷。

她为莉丝蒂带来了二十年的温暖，可却让她再次陷入了五十年的孑然。

“身、身为眷属，我可不能看主人冻着。

“所以，主人要是冷的话，可以握住我的手哦。

“而且，我觉得，即使星星不会说话……主人也足以独当一面了喔？”

——没事的，莉丝蒂，你已经很棒了。

可露儿在心底发誓。

从今天开始，你不会再陷入那般伶仃和冷冽。

因为我会在这里，再度担负起前世没能担负的责任。

为人长者，自当为晚辈御风雪、指明路，此即为人父、为人师。

她再次坚定了自己的决心——她要见证莉丝蒂的成长，要和她一起走接下来的路。

“……”

莉丝蒂没说什么，只是握紧可露儿伸来的手。

这丫头的力气，好像又有点控制不住了——感受着柔嫩的小手正在被抓在掌心里揉捏，可露儿的眼皮忍不住跳了跳。

“好、好了啦，”可露儿红着脸，咳嗽了一声，“主人，外面那么冷，再待下去会着凉的。我们还是赶紧一起回去……咿呀！？”

银发萝莉的话噎回了嗓子里。

因为吸血鬼少女转过身来，抱住了瑟瑟发抖的银发萝莉。

“你知道吗？——其实，血族的身体并不怕冷。”

莉丝蒂压低声音道。

从少女晶莹的嘴唇中吐出的气息，刺激得可露儿的尖耳朵一抖一抖。

“但你不一样，可露儿。”

她的指尖，缓缓划过女孩光滑的后背。

尽管有些恐惧，但出乎意料地，可露儿并不排斥了。

“你的这副身躯，以及随之蕴含的温度，是我从死神的手里、抢回的珍宝。

“只要你还在这，只要我还能用这双眼睛看着你……我就会感到无比温暖。

“所以……

“这一次，我绝不会再放手了——绝对不会。”

——

少女的尖牙，没入女孩玉洁的脖颈。

银色的发丝后仰垂落，女孩的身体舒展开来。

晚风吹徐。

夜晚逐渐深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