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一真人出现在此,舒时这才反应过来,云庄顶空的法身之战,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悄然落幕,毋自来已经不知去向。

他闻言下意识转头看向荀依,见自家女侠微不可察点了点头,于是又安下心。

有荀依确认,说明眼前的阳一真人并非毋自来假扮。

舒时就怕自己擒下千盈絮的地方离两大法身交战之处不远,担心事情被毋自来发觉,让他杀个回马枪来。

如今看来,应对阳一真人时,毋自来显然没敢分心,还不知情况。

“这是谁?”

问声是荀依所问。

她上前把小姑娘带走,指了指被丢在一旁仍旧昏迷不醒的照镜妖女。

“俘虏。”小姑娘回答了一声,心中有些不情愿从舒时怀里起开。

但有外人在,她也知晓分寸,不会耍性子。

舒时则心下微叹,荀依似乎已经习惯了把应对别人这种麻烦事推给自己。

而法身高人在此,他也不敢怠慢,忙拱手执礼:

“原来是真人当面,有礼有礼,真人可是擒下了镜中魔君?”

阳一缓缓摇头,面露丝许愧色道:“惭愧,毋门主执掌自知镜,老道真灵被他照住刹那,叫他走脱而去了。”

作为北境第一人,邪魔作乱却没将其拿下,“荡魔真君”面子上确实有点不好听。

自知镜是照镜门镇派神兵,早年丢失,后被毋自来寻回,其地位就和北极殿的腾蛇剑差不多。

舒时倒也不奇怪,法身之间斗法,如果是生死相搏,斗死一个不奇怪。

但若是其中有人一心要走,另外一人很难拦得住。

“分明贼头畏惧真人神威慌忙逃窜,真人勿要自责。”舒时宽慰了一声,又顺势问道:

“对了,却不知真人寻我等是为何故?”

阳一真人闻言略作沉吟,有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方才瞧见这边有人和另一陌生法身交手,更有神山投影倾倒崩塌,在赶走毋自来后,他本来是欲要前来查看情况,不曾前脚刚到,事情就结束了。

舒时也反应过来自己问了个蠢问题,一拍脑袋。

事发突然,想必真人现在也是稀里糊涂,多半是好奇事情始末。

人家好好在山上清修,突然来了两个陌生的陆地神仙在北境发难,正是一头雾水的时候。

舒时当即也不遮掩,除了自己的特殊不提以外,主动把事情从头到尾解释了遍。

其中自然也包括云庄事变以及木有寻仇的理由。

木有徒弟在荀依手中授首的消息不可能瞒得住,当然没有必要掩藏。

老道士轻抚颌下白须,法身高人天人交感,自然不会轻受蒙骗。

虽然听出舒时部分地方未有言尽,但也没有什么怀疑,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

“毋门主当年寻回自知镜后,有自知镜在,可时刻映照本心,借由神兵提前感悟法身之妙,成就法身不足为奇。”

“却没想到木有施主也打破天人桎梏,位列仙班,此人德行凉薄,执念深重,行事多凭一己好恶,只怕同样非是天下之福。”

舒时深以为然点了点头。

木有此人亦正亦邪,行事风格向来是随心所欲,加上本是孤家寡人,更加无有顾忌。

就如此次唤来神山投影,当真是一点不顾北境百姓死活。

呃……说来好像自己没资格说这句话?似乎是自己和荀依把他逼的太紧了,让他不得不这样做?

也不对,自己藏在暗中没出现的时候,那木有的动作,显然也是要拿出碎石异宝的样子。

换而言之,就算没有自己他也会动用此宝。

不过麻烦终究是自己等人惹来的。

舒时看着面前的老道士,一时有些心虚问道:

“真人不怪我等给北境带来了泼天麻烦?”

荀依这次可真的是惹的麻烦确实是泼天大。

须知要是她没有手段将木有招来的神山托出天外,真人又被毋自来缠住的情况下,可以预想的是北境将会生灵涂炭。

如果放在舒时的角度想,这真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遇到这种无妄之灾,难免有些怨言。

“天道恒常,何论过错?”老道士缓缓摇头,是有不同看法。

“何况若做一件善事都要顾忌还未发生的后果,便束手不行,岂不是因噎废食?”

“那何仁笛若是撞到老道面前,老道亦也会一剑斩之,以正视听。”

阳一真人话语平和,言语之间无有迂腐,唯洞悉世情后的豁达通透。

不愧是有道之士,得道真仙!

舒时暗暗点了个赞,放宽了心。

说到这里,他忽然想到自己都还未曾通名,便指着自家女侠介绍道:

“对了,她是荀依,真人想来不算陌生。”

阳一真人身份地位特殊,鲜少离开北境,舒时也不确定他此前有没有和荀依碰过面。

好在荀依地榜第一的名头并不小。

“自然,荀道友惩奸除恶,名传江湖,老道不算陌生。”阳一抚着白胡,点头称善。

荀依所练功法有佛道两家的影子,倒也当得了一声道友。

“至于晚生姓舒,单名一个时字,那是小妹涂芷。至于这个,便是今日在云庄中,假扮云于苍的照镜门妖人。”

“原来如此。”阳一真人看了地上的千盈絮一眼,点头道:

“照镜法门诡谲古怪,老道亦有所知晓。那照镜法需担人身份,体缘他人因果,以自己身为镜映照他人,再以他人为镜明悟己身,方成大道。”

这个过程可不好做,稍有不慎,便会迷失在他人身份中,彻底变作他人,十练九疯。

说来照镜门少有门众行走江湖,和功法难练也不是完全无干。

照镜门历代门主能成就法身者,更是少之又少。

毋自来确实算是天纵之资。

“照镜门众为练就此功,常有对他人出手之时,误人道途,此女如今失手被擒,也算是天道轮回。”

舒时点点头,跟着叹了一声:“恰如真人所见,擒下之后,如今这妖女杀不能杀,放不能放,一时正不知如何是好。”

可惜北极殿不是菩提寺,太和山上没有渡魔塔之类的建筑。

不然舒时就要甩手丢给北极殿了。

北极殿的道长们对魔道妖人的态度向来明确,先将其打杀了,大不了再念念超渡经,也算是慈悲为怀。

呃……要不问问真人能不能借个手把她拍死?也不妥,自家人惹得麻烦,不好随意把因果嫁接到北极殿头上。

何况真人是法身高人,多半也不会做这种欺小的事情。

只能暂时带在身边,届时回家,给她丢到柴房里让荀依平时多注意一下。

思绪到此,舒时忽然记起一件要事,连忙转身:

“对了,荀依,家里没事吧?”

荀女侠才闻声看来,又闻声看去,然后偏过脑袋,不说话了。

但回答已经明了。

舒时一时不免头大。

“……你就不能把木有引走再和他斗法吗?”

荀女侠实际上第一时间就把木有引开了。

不过家还是没能保住,如今回去,多半只能找到几根梁柱了。

而自知事情因何而起,许是理亏,她依然不说话。

“罢了。”舒时心累叹气,“毋自来现身北境突袭云庄,恐波及汾城动荡,如今也不知城中客栈还有无余房。”

“如若没有,你我怕是要风餐露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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