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舒坐在书桌旁，身旁是一个少女。

她一开始还有点忐忑，毕竟这个小姑子在她婆婆口中叛逆暴躁、非常不懂事不听话。

但真正相处下来，云舒发现，林书煜在她面前倒还是很乖巧的，至少没有像婆婆说的那样顶嘴胡闹。

只是……这学习成绩，实在是一言难尽。

“小煜，你看这道题，” 云舒耐着性子，指着试卷上一道简单的求导数题目，尽可能地放缓语速，“函数f(x)等于x的平方，那么它的导函数f'(x)就是2x。

这个能理解吧？然后题目问的是当x等于3时，导函数的值，我们只需要把x等于3代入到2x里面……” 她画了个箭头，把“3”代入“2x”，写出等于“6”。

云舒自己的数学水平，已经退化很严重了。

也就本科时学药代动力学时要用一点数学，用到的还更多是初等数学里的指数和对数运算。

如果真碰到需要复杂微积分计算，比如推导某个复杂的药动学模型，或者计算血药浓度的平均水平、计算EEG的变异程度什么的，她都是直接去请教她的江老师。

不过，教教这个高一的小姑娘，解一道基础的导数题，对云舒来说还是绰绰有余的。

但很快，林书煜就从最初的认真听讲，变成了单手撑着下巴，眼神飘忽，一副生无可恋的放空模样。

显然，那些简单的x和y，在她眼里还是过于抽象了。

一旁，被安置在飘窗榻榻米上的林锦书，正趴在一张小毛毯上，随意地翻着一本从林书煜书架上抽出来的少女漫画。

她喵了两眼那边辅导的场景，看到林书煜那副“灵魂出窍”的样子，觉得有点好笑。

云舒自己会做题，但教人还是太外行了。

她的表述里面超链接太多了，很多基础概念她以为别人都懂，直接就跳过去了，但其实新手根本听不懂。

她当初大二刚开始做家教那会儿，也犯过这个毛病。

“不过……” 她看了一眼林书煜那张摊开的、写着鲜红“43”分的数学试卷上，“这小姑娘，考成这样，就太离谱了。这就不是学习能力的问题，纯粹就是学习态度的问题。心思就没放在学习上。”

她又想起了林书航，心里暗笑一声：“真不愧是林书航的妹子，这学习态度，跟她哥当年有一拼，两个人一个流派的。”

她嘴里含着吸管，慢慢地吸着温水，小小的脸颊也因此慢慢鼓了起来，像只存食的小仓鼠。

托着下巴看着眼前的少女漫画，剧情也是真的狗血，什么霸道总裁爱上灰姑娘，各种误会各种虐恋……她看得天雷滚滚，权当打发时间了。

果不其然，很快，那边的林书煜实在受不了这种“精神折磨”了，她可怜巴巴地看向云舒，声音带着点撒娇的意味：“嫂子……咱们能……能休息一会儿吗？我脑子都快炸了……”

云舒看着她那副样子，也知道再讲下去效果也不大，便笑着点了点头：“好吧，那我们休息一会儿。”

“耶，嫂子万岁！” 林书煜一副瞬间满血复活的姿态，立刻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几步就凑到了飘窗边。

她的注意力早就飘到她这个漂亮得不像话的小侄女身上了。

“书书，我的小可爱！” 林书煜蹲在林锦书面前，看着她那因为喝水而微微鼓起的双颊，觉得可爱得心都要化了，忍不住伸出拇指和食指，轻轻地在她肉嘟嘟的脸颊上捏了一下。

林锦书正沉浸在少女漫的狗血剧情里，冷不丁被这么一捏，嘴里含着的水没控制住，“噗”的一声，像小水枪一样，细细地喷了出来，溅了林书煜一手。

林锦书：“……”

服了。

“哎呀！” 林书煜被喷了一手水，但丝毫不生气，反而觉得更有趣了，她哈哈大笑起来，对旁边的云舒说：“嫂子你看，宝宝好可爱啊，逗她都不哭的，还会喷水。”

云舒看着女儿那副“嫌弃”的小表情和小姑子这没心没肺的笑，也有些忍俊不禁。

林书煜更是玩心大起，她也不管锦书乐不乐意，直接躺到了林锦书旁边宽敞的榻榻米上，然后伸出双臂，轻轻地将林锦书小小的身体举了起来，在空中晃了晃，像是在逗一只温顺的小猫咪。

“太好玩了吧小书书，软乎乎的，嫂子你怎么养的啊，小锦书这情绪也太稳定了吧，换了别的小孩，被我这么折腾早哭了。” 林书煜一边逗弄着，一边啧啧称奇。

云舒看着玩闹的姑侄二人，脸上带着笑意，听见林书煜的话，她心里也觉得有些好奇。

是啊，锦书好像……从小就是这个样子，几乎从来没有怎么大声哭闹过，懂事得有点过头了。

林书煜陪着林锦书“玩”了好一会儿，翻过来掉过去，又捏脸又挠痒痒，发现不管怎么弄她，她就是不哭，最多也就是皱皱小眉头，或者用那双乌黑的大眼睛冷冷地瞥你一眼。

“咦？” 林书煜有些奇怪，“怎么就是不哭呢，小孩子不都是爱哭鬼吗？”

林锦书听着她这话，心里一阵无语。

“这兄妹俩……怎么一个比一个奇葩？我哭不哭关你什么事？”

她从小到大就不喜欢在人前掉眼泪。天性如此。就连在她父母的葬礼上，她的哥哥哭得泣不成声，她也只是默默地站在他身后，强忍着悲痛，一下一下地拍着他的背，安慰他。

很多人因此在背后议论她生性凉薄，冷血无情。但她从不在乎。

她没再理会林书煜，慢慢爬到飘窗边。

窗玻璃上凝结着一层薄薄的水汽，用小手一抹，就能看到外面的景象。

楼下不远处的小区空地上，星星点点地亮起了几处小小的火光。

一些头发花白的老头老太太，在火堆旁烧香烧金纸。

慢慢有几缕青烟，夹杂着纸灰，袅袅地升起，很快消散在铅灰色的暮色里。

林锦书静静地看着。

逝者已矣，生者如斯。

哥哥，冬至快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