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又为何不直说…转而使用计谋？”
回答与仙子所想一致，但她在乎的不是答案，而是林婉清…为何要选用此种方式。
“因为…我在害怕。”
“害怕什么？”
林婉清没有回答，转而问了仙子一个问题：
“师祖可知…临渊城林氏？”
“并未听说过。”
“我便出生自那里。”
慕晴雪没回话，只是静静听着，她知道对方并未说完。
“与其他修行世家不同，林氏奉行结果至上，以家族利益为先，若是为促进修行，几乎可以使用任何手段。”
“自出生那日起，父母便开始喂我妖修专用的练体丹，饮用水中…充斥着悟性增长药液的恶臭，效果是能够提前开悟。”
“而那些兄弟姐妹们，对此更是习以为常，租借灵根，贩卖器官，乃其舍弃肉身，进入万魂幡中熬练神魂，这一切的一切，只为修行。”
林婉清回忆着幼时的生活，这些对瑶池弟子来说…难以想象的事，在那时的林家，只能算作日常。
在如此高压的环境下，林氏没有所谓的道德伦理观念，若出卖肉体，能换来修行资源，几乎没有人会拒绝。
为修习功法，“智者”彻底切去欲望，只为集中心神，“疯子”化作野兽，终日在山林间游走，“工匠”更是将法宝植入体内，企图走出一条新的修行之路。
就连临渊城的空气中，都充斥着劣等药剂，那浓郁到化不开的甜腻。
灵石，功法，丹药，这一桩桩一件件，都需要用血去争，去抢。
直到十岁那年，在外执行家族任务，遇见夜未央，林婉清才算知道…原来真的有师尊，会不计代价，倾囊相授。
至于狐狸师尊，喜爱抱着她的习惯，好像自初见起…就有了。
十几年时光飞逝，林婉清早已忘却当初偶遇时的细节。
她只记得…那时的自己，知晓师尊的强大，便收敛所有敌意，化作一只迷路温顺的小兽，缩在师尊怀里。
夜未央轻抚她稚嫩的身子，抚慰她受伤的内心，而后又带回瑶池，亲自养着。
幼时和师尊第一次踏入浴池，扑面而来…不是刺鼻的，浓稠的，如亿根钢针直刺皮肤的痛苦药浴，而是带着花香的瑶池灵泉。
在水中扑腾着瓷白小脚，林婉清第一次知道…原来洗澡是一件如此舒适的事。
那时的她便知道，呆在这里有大机缘，只需掩下内心的渴求，随便卖个萌，就会有大把大把的修行资源…向自己涌来。
而这一呆…就是十几年过去。
时至今日，林婉清早已今非昔比，如今的她，是瑶池圣地大师姐，是宗主的亲传弟子，是整个修真界…炙手可热的天骄人物。
那些幼时的晦暗与残忍，早已在师尊一次次宠溺的拥抱中，在师妹们一声声崇敬的呼唤中…消弥殆尽。
而这唯一保留的…大概也只有带着面具的本能。
时间匆匆而过，如白驹过隙，越是去体会，林婉清越是迷失在夜未央温暖的怀抱中。
没有见过光的飞蛾，一定会爱上，给她带来第一束光的人…林婉清也是如此。
她念恋师尊温暖的怀抱，尤其是，夜未央又收了单诗诗为徒后，更是不满足于徒弟的身份。
她想与师尊结为道侣了……
故事…在年轻剑仙平淡的叙述下结束，没有隐瞒，没有逃避，只有无所畏惧的坦然。
这是林婉清内心的独白，也是秘密，至少现在…她摘下面具了。
一向清冷淡然的真仙，再一次沉默，一如昨日…倾听花以萱的心路历程。
直觉让她知道，林婉清的做法不对，但事到如今…她竟难以再开口。
所以…这就是“人”吗？
复杂的内心，纠结的痛苦，与做出判断后的决诀？
仙子指尖捏着青白色茶杯，略微用力，杯上显现出道道裂痕，这是她内心的波澜。
将掌心中的瓷杯放回桌上，没有再看林婉清，只是默默转身。
“他日若有机会…记得与你师尊坦白，我还是觉得…不应如此。”
林婉清惊讶抬头，慕晴雪言语间的意思…应当是“不再追究”，可为什么？
不是说真仙不认情感，只认对错吗？
踏出门扉，摸摸额前轻皱的眉，仙子再次心绪难平。
她没有再询问的理由，况且…事情到现在，夜未央本人早已接受，甚至还很喜欢，她也不必找不痛快。
……
“不用太担心…师尊大概只是问问情况。”
苏苒苒随夜未央一起，走在乾元峰的山道上，却都没有游玩的心思。
“可是…我与婉清结为道侣的方式，有些难以启齿，师祖不会误会吗？”
夜未央皱着眉，还是不放心，婉清性子呆，师祖又一向只论是非对错，她真怕这两人碰在一起，说话间一个不留神…就要出问题。
“嗯…过去的师尊，确实只论是非对错，但人是会变的…不是吗？”
回忆着师尊些时日的变化，苏苒苒认真安慰着。
首先，她并未说假话，以慕晴雪如今的心境，除了林婉清心怀歹意，其他情况皆不会多管。
况且就算是过去，只认对错的师尊，也不会随意动手，最多也就是将人制住，再交由受害人夜未央自行发落。
所以狐美人现在的担心…根本没有必要。
[对啊…师祖确实又有所突破来着。]
经她提醒，夜未央也想到了这茬，再仔细一想…这变化还是自己最先知道的。
当初慕晴雪拿着画册，将她摇来神女峰顶的画面，可还历历在目。
心绪略微平复，不在那般紧张，夜未央也有了开玩笑的心思。
“小师祖与师尊的关系…还真是好呢？简直比道侣间还要熟络几分。”
苏苒苒脚步顿住，小脸微红，她总觉得…夜未央这话意有所指，却又没有证据。
“也…也没有吧，你别乱说话。”
小女儿家的羞意，被少女很好的掩盖，却又怎能逃过夜未央的眼睛。
[看这反应…至少是亲过了，师祖进度神速啊。]
“说起来…未央姐你们师徒间，结为道侣，是因为前几日平熄业火的意外吧？就不会觉得别扭吗？”
“欸？原来都知道了吗？”
狐美人心中一惊，想了想后，认真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