瓷面男的面具下传来一声急促的倒吸气,陶瓷面具边缘渗出细密的汗珠。

男人抓着琉璃儿的五指不自觉地收紧,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手指和刀柄之间,发出细微的摩擦声。

"苍……苍白之影……露娜"

男人的喉结上下滚动,声音艰难地齿缝间挤出。

作为混迹地下世界多年的存在,他自然听说过这个名号,也知道荆棘花冒险团意味着什么——况且,就算抛开那些不论,如今躺在地上那些被整齐劈成两半的尸体就是眼前少女实力的最好证明。

而此刻,琉璃儿同样能感觉到抵在自己颈动脉上的那把刀刃正在有些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冰冷的金属不时擦过她细嫩的皮肤,让她的心脏忍不住加剧跳动。

老哥,你的手一定要稳住呀!

"等——"瓷面男刚要开口继续交涉,但他口中才吐出一个字,露娜便已经动了。

银灰色的身影在阳光下划出一道残影,狼耳少女冲锋时带起的劲风掀起了地上的落叶。

露娜的嘴角挂着兴奋的弧度,尖利的犬齿在阳光下闪着寒光,手中黑刀则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

琉璃儿心脏漏跳一拍,她瞬间绝望地闭上眼。

吾命休矣。

再见了,人生。

“踏马的,和你拼了!”

见此,瓷面男面具下的面部肌肉猛地扭曲,发出一声低沉的嘶吼。

他粗暴地将琉璃儿推向一旁,双手握刀,刀锋在阳光下划出一道决绝的弧光,与迎面而来的大刀狠狠相撞。

"铛!"

刺耳的金铁交鸣声中,瓷面男与露娜的动作仿若定格的画片。

瓷面男惊愕地瞪大双眼,看着自己手中的黑刀从中整齐地断裂。

没有声音。

断裂刀刃落地的瞬间,瓷面男的视野突然倾斜。

天旋地转间,他看到自己仍站立着的下半身,看到喷溅而出的鲜血在阳光下呈现诡异的橙红色。

断裂的脊椎截面光滑如镜,而自己,甚至来不及感到疼痛。

好快的刀……这就是……苍白之影的力量吗……

瓷质的面具落地,碎裂成渣,露出男人凝固着惊骇与恍然的脸。

最后的意识里,他听见自己上半身摔落在地的闷响,像一袋被丢弃的垃圾。

之后,视线彻底转为漆黑。

数秒没有声响,琉璃儿这才缓缓睁开眼,纤长的睫毛上还挂着因恐惧而渗出的晶莹。

她看到,瓷面男的残躯静静躺在血泊中,断裂的刀刃在阳光下失去了光泽。

"咕~我还活着!"

长舒一口气,琉璃儿的小手轻拍着胸口,丝绸衣袖随着她的动作不住颤动。

苍白的脸颊此刻泛起红晕,连她的声音里也带上了劫后余生的雀跃。

露娜甩了甩黑刀上的血珠,刀锋在空中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后精准归鞘。

她朝琉璃儿咧嘴一笑,露出两颗尖锐的虎牙,右手比了个夸张的大拇指:"怎样,丫头,老娘的实力还不赖吧?"

"很强,露娜姐……"琉璃儿睁圆了眼珠,不自觉地向前迈了半步:"这家伙好歹也是个一流高手,没想到在你手里,连一个回合都……"

说着,少女的声音渐渐低下去,目光扫过地上那具残尸时,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

露娜得意地双手叉腰,银灰色的狼尾巴在身后欢快地摆动。

这时,凛露从她身后缓步走出,黑色长靴踩在枯叶上发出细碎的声响。

他微微俯身,观察着琉璃儿的状态,问:"你没事吧?"

"我没事。"

琉璃儿下意识挺直了腰杆,手指抚平裙摆上的皱褶:"事实上……你们就算不来救我,我其实也不会有事的。"

她抬起下巴,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沉稳:"他们的目的只是赎金,不会真的伤害我……"

说到最后,她的目光不自觉地飘向凛露,眼神复杂。

她自然还记得,正是这个少年不久前在擂台上击败了她,令她郁闷之下打算出行散心,结果却遭遇了这出绑架的戏码。

而现在,偏偏又是他……

琉璃儿咬了咬下唇,指甲悄悄掐进了掌心。

这种被对手相救的憋屈感……

忽然,琉璃儿想到了什么,立刻追问:"等等……是安吉拉那个孩子报的信吗?"

说着,琉璃儿的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几分:"她……她应该平安回去了吧?"

凛露轻轻摇头,头发在阳光下却泛着冷光:"安吉拉没有回去。"

"什么?!"琉璃儿猛地抬头,瞳孔剧烈收缩,嘴唇瞬间失去血色:"难道她……"

少女的声音哽住了,脑海中闪过那个瘦小身影倒在血泊中的残酷画面。

"别紧张。"凛露抬手做了个安抚的手势:"托你的福,她只是受了些惊吓。"

顿了顿,凛露接着道:"那些绑匪派了人追捕她,所以她没能按你期望的那样回到花月城。"

琉璃儿适才长舒一口气,但随即又困惑地蹙起眉头:"那你们是怎么……"

她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游移,接着问:

"你们怎么会找到这里来的?"

露娜突然从后面一把搂住凛露的脖子,将脑袋搭在少年的肩上:"其实我们压根不知道你被抓啦!"

露娜咧嘴笑道:"是安吉拉的父亲没等到她回家,于是来找凛露弟弟帮忙的~"

"救你嘛……"露娜歪着头,耳朵俏皮地抖了抖:"纯属顺便~"

"顺……便……"

琉璃儿机械地重复着这两个字,精致的脸蛋瞬间僵住。

她设想过无数种可能——商会安插的眼线、小姨派来的密探、甚至是路过的正义之士……

却唯独没想到这个答案。

阳光透过树叶斑驳地洒在她身上,琉璃儿突然轻笑出声。

命运真是讽刺,令自己心情郁闷的对手,阴差阳错成了她的救命恩人。

这一切,又源于自己一时善念帮助过的那个女孩……

"看来……"

琉璃儿低头看着裙摆上干涸的泥渍,自言自语轻声道:"我做了个正确的决定呢。"

虽然如此,但琉璃儿却忽然有一种难以名状的挫败感。

少女垂下眼帘,纤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嘴角带起一抹自嘲的弧度。

"罢了……"

她轻叹一声,抬手将散落的发丝扫到耳后:"既然都没事,那……我们回去吧。"

琉璃儿的声音里带着几分疲惫,几分无奈。

穿过林间小道,阳光透过树叶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安吉拉此刻躲在一棵古老的橡树洞里,当看到凛露归来的身影时,脏兮兮的小脸上瞬间绽放出光彩。

"凛露先生!"女孩踉跄着扑过来,瘦小的身躯还在微微发抖。

凛露张开双臂,将少女搂在怀中。

当四人回到荆棘花冒险团的驻地时,夕阳已经西斜。

杜特在冒险团的大厅里焦急地来回踱步,粗糙的双手不停地搓着,每听到门外的动静就迅速抬头张望。

当看到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时,这个中年汉子瞬间红了眼眶。

"安吉拉!"男人沙哑的嗓音里带着颤抖。

"爸爸!"

安吉拉飞奔过去,小小的身影撞进父亲怀里。

杜特一把抱起女儿,布满老茧的大手小心翼翼地抚过她的脸颊,像是在确认这不是幻觉。

泪水顺着他沟壑纵横的脸庞滚落,滴在女儿的发间。

凛露倚在门框上,眼眸中漾着温柔的笑意。

琉璃儿站在他身旁,不自觉地也跟着扬起嘴角。

夕阳的余晖为这一幕镀上温暖的金色。

"接下来……"琉璃儿突然转身,恢复了往日高傲的语气,对凛露说道:"送本小姐回宫里吧。"

凛露的视线瞥向琉璃儿,随后落在她的下半身,指了指眉头微挑问:"这是什么?"

"屁股?腿?"琉璃儿下意识回答。

“回答正确。”凛露用力点头:“既然你有腿,为什么不能自己回去?”

琉璃儿的脸颊瞬间涨得通红,连耳尖都染上了绯红

她攥紧裙摆的手指关节发白,嘴唇微微颤抖着,那双美眸里燃起羞恼的火光。

"你——!"她猛地抬脚跺地,小皮鞋在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震得裙摆上干涸的泥块又簌簌落下几块。

凛露面不改色,眸子平静得像一潭深水。

"哼!谁稀罕呀!"琉璃儿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猛然回头,裙摆划出一道决然的弧线。

少女昂着头大步往外走,却在门槛处被自己的裙角绊了个踉跄,幸好她及时扶住了门框,否则免不了要摔个狗吃屎。

露娜的狼耳抖了抖,憋笑憋得尾巴毛都炸开了。

她蹭到凛露身边,用手肘捅了捅少年的腰:"凛露弟弟~对女孩子不能温柔一点吗?"

凛露望着那个气冲冲远去的背影,歪了歪头:"我和她很熟吗?"

露娜眨了眨琥珀色的眼睛,突然咧嘴露出尖牙,朝雷兹竖起大拇指。

一旁,看完全程的莎莉娜本端着茶杯站在廊下,见状却是差点被茶水呛到,只能无奈地摇头苦笑。

门外,琉璃儿的脚步声越来越远,直到完全消失。

上一章目录下一章
切换电脑版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