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际上，这样的任务他并不想接。

教宗冕下派他来的目的，一方面是为了观察圣桑是否有背叛的可能，另一方面，也是希望他能确定目前魔主薇娅的状态，看看她到底堕落到了什么程度。

毕竟，目前教会里真正和圣徒维亚当初有所接触的，少说也得六七十岁了，都是一把老骨头。

受主蒙恩，神职人员的寿命都比一般人要长一些，但作为战士而言，哪怕只是相对的衰老，也会成为自己的绊脚石。

真正这么大把年纪还能继续活蹦乱跳的，也就只有罗尼这种极少数老怪物了。

通俗来说就是：能打的都和维亚不太熟，和维亚熟的都打不动了。

所以人选基本上也就只有他，问题是，罗尼很清楚，当初圣战军的覆灭，他是在其中有参与的。虽然自己不是直接的决策者，可当初自己带领的军队也确实听从了教会的命令没有对圣战军进行任何支援，坐视着这支军队败亡。

派他来到这里，一旦遇到现在的魔主薇娅，基本等于是自寻死路，他最好的方式也只能是祈祷薇娅已经忘了自己的长相了。

“奉劝您最好不要在这里过多地抛头露面，罗尼前辈，”圣桑压低了声音说道，“我遇到过圣女，她的记忆力非常好，我想，如果您遇到了圣女，她可能会让您的身份暴露。”

“是前圣女，圣桑，看起来，你还没改掉自己的称呼习惯。”

“这里的人们现在都叫她圣女，叫习惯了，”圣桑耸了耸肩，“总之，我对您的忠告就是这样，目前的观察来看，圣女和魔主之间的关系还是比较好的，我不建议您过多地在这座城市内行动。”

“好，我参考你的建议。”

和圣桑交换了情报之后，罗尼戴好帽子，与周围的人们赌了几轮之后，便离开了小赌馆。

从小赌馆所在的这条街道向北边一路走过去，是可以到达原本圣安索城内的那座大教堂的，罗尼对这个记得很清楚，毕竟，那座大教堂在圣主教的经典之中经常会出现，而且每年教会都会安排大量的人手去维护保养教堂内的艺术作品。

沿着街道走去，一路上他看到了不少魔族和人类，出乎意料的是，在这里，人类和魔族好像没有过激的冲突，原本应该彼此仇恨的双方在这里竟然达成了微妙的平衡。

对此，他之前也从情报中了解过，魔主薇娅为了确保城中的和平发展，并未对人类展开清剿，不过，也并不代表她放弃了靠武力稳定圣安索城的这一手段，从街上那些穿着盔甲的魔族就能看出来，哪怕是提倡和平发展，矛盾和冲突依然会存在。

当他一路走到大教堂门口的时候，这位老人一眼就看出，教堂已经损毁了不少。

从上面临时添加的额外的支撑结构来看，魔族在尝试着加强教堂结构的强度，而教堂外堆放的各种建材也能说明，他们似乎是打算重修这座教堂的。

教堂内，传来了......读书声？

他疑惑地进入教堂的大门。

就在正对着大门的布道台上，他看到了塞西莉亚。

圣女此刻正在布道台上，她穿着曾经在教会时期的白色礼服，胸前的圣银十字在灯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优美的身姿在高大的圣像下显得如此地渺小，却又如此地耀眼。

而在下面的长椅上，坐着的是城中的孩子们和一些年轻人。

这一幕对于罗尼来说并不稀奇，塞西莉亚还是圣女的时候，这种事情是非常常见的，但是，当他注意到了塞西莉亚背后的石板时，他意识到了不对劲。

“注意，圣徒安德洛某天向魔鬼基亚罗要求换回他手中被囚禁的灵魂，基亚罗说：现在我手里有好人和普通人的灵魂，其中好人的灵魂要十枚金币才能换，普通人的灵魂要五枚金币可以换，安德洛先生手中一共有一百枚金币，请问他可以换走魔鬼手中多少灵魂？”

“接下来这道题：已知教会枢机每小时能跑48千米，教宗每小时能跑52千米，枢机和教宗同时从两地相对跑出，2.5小时后枢机见到了教宗，请问两地距离多少？”

......

无视了一大把年纪的教宗用那副老骨头每小时飞奔52千米这个极具画面感的情况，罗尼更惊讶的是，塞西莉亚......似乎并不是用这座教堂来祷告的。

下面坐着的，有人类的孩子，有年轻的魔族，还有一些是过来凑热闹的，总之，其中的成员结构非常复杂，但是毫无疑问的是，大家都在听着面前这位圣女一点点地讲着各种知识。

另外，他可没想到，这个时间点圣女会正好在教堂内教学......随着他推开大门，教堂内的很多人都转过头看向了他，这其中的人当然大都不认识他，但圣女可未必。

塞西莉亚的目光在罗尼的身上停了片刻，然后，她向这位老人颔首，算是打了个招呼，转身继续讲自己的。

罗尼不确定自己是否被对方认出来了，但很显然，自己现在不能继续在这里停留了。

他转过身，准备离开这个并不太清楚到底是在做什么的教堂。

“这位先生，既然来了，不如就听到底吧，和孩子们一起学习一下，也不是什么坏事。”

塞西莉亚的声音听起来十分温和，似乎听不出来她有任何认出自己的迹象。

自己现在的身份是伪装的，如果对方邀请自己留下自己反倒强行离开的话，搞不好会被对方怀疑。

想到这里，罗尼点了点头，便找了后排一个位置坐了下来。

课程时间并不长，大概半个多小时的样子，与其说圣女是在讲课、传授知识，倒不如说是在和下面的人们互动。孩子们似乎也很喜欢这个漂亮的姐姐，回答起问题来也很积极。

如果不考虑这是被魔族所侵占的城市的话，这一幕看起来十分温馨。

但，这可是在魔族的占领区，在这里，居然会有这样的一座让孩子们安然学习的教堂......这实在是超出了他的想象。

只是，很快，他就看到了更超出他的想象的事情——

一名少女坐在了他的身边，黑色的晚礼服神秘而又华贵，她浅色的长发柔顺地披散在身后，对着他，露出了礼仪性的微笑。

“您好，商人先生。”

在这一刻，所有的声音都在他的大脑中离他而去了。

面前只有这张熟悉而又陌生的脸。

魔主，薇娅。或者说，前圣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