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再回头看一眼瘫坐在地上的田璐瑶，仿佛多看一眼都是对自己的侮辱。
刚才在公司里那番“舌战群儒”，虽然表面上看起来他游刃有余、大获全胜，但实际上也耗费了他不少心神。
他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看向怀里的女儿。
小家伙正睁着一双乌黑明亮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眼神里带着一种平静和……审视？
林书航的心瞬间软了下来。
今天让女儿看到这些乌七八糟的事情，真是……委屈她了。
他宠溺地伸出手，轻轻捏了捏林锦书粉嫩的小鼻子，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小宝贝，今天没有被吓到吧？”
看着林锦书这张酷似他的小脸，尤其是那挺翘的鼻子和略薄的嘴唇，他感觉自己刚才因为田璐瑶而积攒的那些负面情绪，瞬间就被治愈了大半。
他忍不住露出了一个发自内心的微笑。
但很快，他又想起了田璐瑶那些颠倒黑白的言论，神色又变得严肃起来。
他盯着女儿那双黑葡萄似的眼睛，用一种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语气说道：“书书啊，你将来长大，可千万不能变成像刚才那个阿姨那样无理取闹的‘小仙女’哦。
不然的话……爸爸可说不好会用什么手段来‘教育’你。”
他的眼睛逐渐眯缝起来，带着一丝不怀好意的审视看着林锦书，像是在警告，又像是在逗弄。
林锦书听着他这番话，又看到他那副“威胁”的表情，心里“哼”了一声。
她直接抱住了他的脖子，将小脸埋了进去，不去看他那张在她看来有些“得意忘形”的脸。
“呵呵……” 她在心里嗤笑道，“林书航这家伙，不会觉得自己刚才那番表现很帅吧？真是可笑至极。”
“都和云舒结婚这么久了，孩子都这么大了，居然还和前妻藕断丝连，纠缠不清，真是恶心！”
“换作是我，根本不可能跟那帮女人废话那么久，直接告那个田璐瑶非法侵占和转移婚内共同财产，收集证据送她牢底坐穿，绝对不会像林书航这样，磨磨唧唧，像个女人一样跟这帮三姑六婆比比赖赖。”
“可笑他还觉得自己很帅呢。万一那个疯女人不管不顾，伤害到云舒怎么办？真是幼稚！一点担当都没有！根本配不上云舒！”
……
林书航抱着孩子决绝离开的背影，深深刺痛了田璐瑶。
周围那些人指指点点的目光和压低了声音的议论，更是让她无地自容。
她甚至能感觉到，连她自己花钱请过来的那几个妇联的人，此刻看向她的眼神都充满了鄙夷和疏离，显然是临阵倒戈、被林书航那番话给“策反”了。
她再也无法忍受这种羞辱，猛地从地上站起来。
她忍不住歇斯底里地低吼：“你们有什么资格说我？凭什么指责我？”
“其实……其实他那样的人才是少数吧？像我这样，希望男人有钱，希望自己生活得更好，希望娘家也能沾点光的女人，才是大多数，不是吗？”
“我自觉已经是一个很知足的人了！如果你们有这样一个长得帅、能赚钱、家境又好、还愿意把工资卡交给你们的老公，你们能比我做得更好吗？你们能不比我更作吗？现在倒好，一个个都站在道德制高点上，五十步笑百步！我真的……有点无法理解！”
“你们赞他、夸他，说他有担当、明事理，最后还不是和我一样帮自己的娘家？只不过你们现在遇到的那些老公，还在默默地扛着、忍着，而我的前夫，他选择不忍了罢了！”
“婚内你们不也是想要这、想要那？你们不也是觉得这里不公、那里不平？过年过节，你们给自己娘家带多少东西，又给夫家带多少？你们不也常常以‘爱’的名义，以‘为他生孩子付出那么多’的名义，理直气壮地进行更多的索取吗？”
“大家都是女人，难道还要我把话说得更明白吗？也请你们看看自己好吧！我真不知道你们怎么好意思那么冠冕堂皇地指责我，仿佛你们自己就不在其中一样！”
她抹了一把眼泪，又想起刚才那几个替自己说过话、却反被林书航讥讽的小姑娘。
“也谢谢刚才为我说话的那几个朋友，” 她对着空气，像是说给谁听，“真的很谢谢你们，害你们被他攻击了，很对不起。但是……像我们这样的人，才是真真实实的大多数啊！为什么我们说了实话，反而要被骂呢？”
她仿佛又失去了力气，慢慢滑坐到地上，眼神有些空洞。
“不过……到了现在，我确实……也意识到自己很多地方可能真的错了……”
“但是……还是有一些地方，我觉得我没有做错啊……” 她固执地想，“男人赚钱不就是给女人花的吗？他把钱给我管，不就是给我花的意思吗？那我拿来贴补一下自己的父母兄弟，又有什么不可以的呢？”
“我又没有胡乱挥霍去买奢侈品，大部分钱都用在家里了，给弟弟还了债，给爸妈改善了生活……
这难道不是勤俭持家的表现吗？我看网上评论都说这样的媳妇才是好媳妇啊，我真的很不能理解为什么到我这里就错了。”
“还有一个就是……双方既然结婚了，那么双方的家庭不也应该相互帮助、共同扶持吗？”
“为什么我当初只是提议让他父母稍微帮衬一下我弟弟那个项目，他就跟碰到了逆鳞一样，反应那么大？甚至……那是我第一次看到他对我发那么大的火，那火气……差点就烧到我家了。”
“这是我的错吗……” 田璐瑶茫然地问自己。
“……可能……可能都是我的错了吧……” 她喃喃自语，声音里充满了疲惫和不确定。
“……给我点时间……我会努力去学习，去改变的……为什么就不能给我一点时间呢……”
她强撑着，从地上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保留着最后一丝所剩无几的“体面”，踉踉跄跄地，走出了公司。
只是那双眼睛，此刻却充满了迷茫和……一丝难以察觉的恨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