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西北区的暴民清剿做得不错。"霍克的声音从文件堆后传来，他头也不抬地翻动着纸张，"你的效率总是令人放心。"
莉维娅保持着完美的立正姿势，银发在脑后束得一丝不苟。"承蒙夸奖，审判长大人。"
霍克终于抬起头，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微笑。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击桌面，节奏缓慢而规律。"坐吧，不用这么拘谨。"
"有个私人任务要交给你。"霍克推过来一份文件，烫金的边缘在昏暗的光线下依然刺眼。"那个火刑场的逃犯，我需要你亲自去处理。活捉。"
他的语气轻松得仿佛在讨论下午茶的菜单，但莉维娅注意到他左手无名指上的银戒正反射着冰冷的光。
莉维娅的瞳孔微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私人任务"意味着没有见证人，没有备案记录——这是最危险的信号。
"完成后，"霍克微微前倾，声音压低了几分，"枢机厅正好有个巡查长的空缺。"
莉维娅的指尖在文件上停顿了一瞬。
若拒绝：立刻以"违抗命令"为由处决；
若接受：执行途中必然"遭遇意外"身亡；
所谓的"巡查长"职位：不过是引诱她踏入死局的诱饵。
她的目光扫过霍克身后的武器架——那里挂着他的佩剑。一个疯狂的念头闪过：就在这里，现在，结束这一切。
但理智立刻压过了冲动。霍克的实力深不可测，更何况这间办公室布满了监测符文。她的视线重新落回文件上，注意到第七枢机的火漆印还带着余温。
"属下...明白了。"莉维娅的声音比平时低了半度，接过文件的动作也略显迟缓。
霍克的眼睛微微眯起，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他靠回椅背，手指交叉放在腹部。"有什么问题吗，莉维娅？"
“没有，长官多虑了。”
霍克的眼睛微微眯起，嘴角的弧度加深了几分。"很好，我期待你的好消息。"
走廊的石壁冰冷刺骨。莉维娅的拳头砸在墙上时，指关节立刻传来尖锐的疼痛。
"该死的！"她压低声音咒骂，胸口剧烈起伏。远处传来脚步声，她立刻挺直腰背，将受伤的手藏在披风下。等巡逻的骑士走远，她才松开咬得发白的下唇，继续向前走去。
在拐角处的阴影里，莉维娅终于允许自己短暂地闭上眼睛。当她再次睁开时，那双红瞳中只剩下一如既往的冷静。
莉维娅的脚步声在空荡的走廊回响，指节残留的钝痛让她不自觉地收紧掌心。夕阳透过彩窗，将她的影子拉成一道锋利的轮廓。
"圣殿骑士莉维娅。"
清冽的嗓音从身后传来。莉维娅转身，看到艾丽卡·冯·克莱斯特站在廊柱旁，淡金色的发辫垂在肩头，右手轻搭在剑柄上——标准的同僚问候姿态。
"克莱斯特。"莉维娅点头，声音平稳，"有事？"
艾丽卡走近两步，阳光在她浅蓝的瞳孔中映出细碎的光点："听说您接手了西北区的追捕任务？"
莉维娅的拇指无意识地摩挲剑鞘："教廷事务，不便多谈。"
"当然。"艾丽卡微笑，指尖轻轻敲击剑柄——这是圣殿骑士间暗示"私下交谈"的手势，"不过......有些情报或许对您有用。"
莉维娅审视着她："比如？"
"比如......"艾丽卡压低声音，"如何在不违背命令的情况下，保全自己。"
两人的影子在石砖上交叠，远处修士的诵经声忽近忽远。
莉维娅沉默片刻："继续说。"
推开橡木门的瞬间，莉维娅的视线扫过房间——简朴但整洁的骑士居所里，巧妙地融入了少女的细腻。
墙上挂着几把保养良好的训练用剑，剑鞘上却系着浅蓝色的丝带；书桌上的战术笔记旁，摆着一小瓶新鲜的蓝铃花；床铺平整，但枕边露出半本翻开的诗集。
"请随意。"艾丽卡解下佩剑挂在门边，剑柄上缠着的旧布条轻轻晃动，"要喝什么？红茶还是蜂蜜水？"
"红茶。"莉维娅站在窗边，手仍按在剑柄上，"不加糖。"
"遵命。"艾丽卡轻笑，转身去准备茶具。
她的动作干劲利落，声音轻快："您知道审判庭本该只负责法务和治安，骑士团管军备行政，祭祀院理宗教财务......"她顿了顿，"但在这里，霍克大人一句话就能让三院为他开路。"
莉维娅的指尖在剑柄上收紧："所以？"
"所以与他为敌的人，"艾丽卡将茶杯推过来，"要么消失得悄无声息，要么死得轰轰烈烈。"
"叛徒！叛徒！"
尖锐的叫声从角落传来。莉维娅猛地回头，看到一只绿鹦鹉在镀金鸟笼里扑腾。
艾丽卡叹气："别理它，这蠢鸟只会骂人。"她舀了一勺茶叶，"去年在贫民窟集市买的，前任主人是某个被处决的情报贩子......"
"所以你就养了只会骂人的鹦鹉？"莉维娅挑眉。
"因为它看人的眼神很像霍克大人。"艾丽卡狡黠地眨眨眼，从抽屉取出小袋坚果，"每天喂它时骂几句，算是......另类的减压。"
鹦鹉继续骂道："笨蛋艾丽卡！笨蛋艾丽卡！"
"闭嘴，霍克二世。"艾丽卡精准地弹了颗杏仁进笼子，鹦鹉立刻安静下来啄食。
它啄食着杏仁，突然换了个腔调："笨蛋霍克！笨蛋霍克！"
莉维娅嘴角微不可察地上扬："你倒是养了只诚实的鸟。"
"诚实在这里是奢侈品。"艾丽卡从书架暗格取出铁盒，"就像这些。"
盒中躺着几枚褪色的儿童徽章，边缘刻着细小的编号。莉维娅的指尖擦过那些数字——这些编号与她伪造的死亡名单完全吻合。
莉维娅接过茶杯，热气氤氲间，她注意到茶托上印着的小小蓝铃花——这种精致的瓷器本该出现在贵族茶会，而非圣殿骑士的住所。
"然后，"莉维娅轻啜一口茶，"你的'情报'是什么？"
艾丽卡放下茶壶，从书架暗格取出一个铁盒："上周整理档案时，我发现些被刻意遗漏的记录。"
铁盒里躺着几枚褪色的儿童徽章，边缘刻着细小的编号。莉维娅的指尖一顿——这些编号和她最近调查的"废弃实验体"完全吻合。
"您和我不一样。"艾丽卡突然说，指尖摩挲着茶杯边缘，"您会真的打破些什么......而我只能偷偷修改几份报告。"她的笑容带着自嘲，"我们都中了仁慈的毒，但您......更决绝。"
莉维娅抬眼看她："说重点。"
"赛琳娜·维特。"艾丽卡正色道，"叛逃的前首席医师，现在经营着地下情报网。"她取出张纸条推过去，"机械义肢、药品走私、黑市情报......没有她搞不到的东西。"
"那个逃犯——阿德里安，就在她的安全屋。"艾丽卡补充，"明晚贫民窟的旧工厂，我替你联系了她，或许她能帮你。"
莉维娅起身，指尖擦过胸甲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茶不错。"
走到门口时，她听见艾丽卡轻声补充："活着回来......这是请求，不是命令。"
鹦鹉突然扑棱翅膀："活着回来！活着回来！"
艾丽卡慌忙去捂鸟笼，耳尖泛红："它、它最近总看些骑士小说......"
莉维娅没有回头，但紧绷的肩膀线条似乎松动了些许。
"知道了。"声音比来时柔和半分，"谢谢你的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