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盼离去不久,夕阳的余晖刚刚染红窗棂,袭人便匆匆来报,说薛宝琮公子请宝玉去书房一叙。宝玉心头一紧,指尖无意识地绞着帕子——莫非薛宝琮已经察觉了什么?

“姑娘可要换身衣裳?”袭人见她发怔,轻声提醒道,“薛公子说是有要事相商。”

宝玉低头看了看身上的衫子,袖口还沾着方才教薛盼写字时溅上的墨点。她摇摇头:“不必了,这就去吧。”心里却暗自思忖,薛宝琮此时相邀,定与那玉佩有关。

穿过两道月洞门,远远便瞧见薛宝琮的书房窗扉半开,几枝新折的海棠斜插在青瓷瓶里,在暮色中显得格外娇艳。袭人在廊下止步,宝玉独自推门而入,扑面而来是一阵清雅的沉水香。

书房内,薛宝琮正在翻阅一本诗集。见宝玉进来,他合上书卷,温润一笑:“冒昧相邀,还望宝妹妹见谅。”

那笑容如春风拂面,却让宝玉想起前世薛宝钗端坐蘅芜苑时的模样——温柔中总带着几分难以捉摸的深意。

宝玉行礼道:“薛表哥客气了。不知有何指教?”

薛宝琮示意她在窗边的黄花梨木椅上坐下,亲手斟了杯茶,“今日盼儿突然对诗词起了兴趣,”他修长的手指轻叩桌面,“竟写了首五言绝句给我看。虽然粗浅,却也有模有样。”他抬眼看向宝玉,目光如炬,“听说……下午她去了你那儿?”

宝玉接过茶盏的手微微一颤,杯盖与杯身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她强自镇定地抿了口茶:“是啊,表妹来问我些针线花样。”

薛宝琮似笑非笑:“是吗?”他从袖中取出那张诗稿,“这字迹,倒有几分像宝妹妹的手笔。”

宝玉暗叫不好。她帮薛盼修改时,确实忍不住添了几笔,那笔锋走势分明是自己的习惯。没想到被薛宝琮看出来了。

“我……我只是略作指点。”她老实承认。

薛宝琮忽然笑了:“宝妹妹别紧张。我并非兴师问罪,反倒是来道谢的。”他轻叹一声,“盼儿性子浮躁,平日里只知玩乐,难得肯静下心来学点什么。宝妹妹既然肯耐心教导,我感激不尽。”

宝玉松了口气,这才注意到薛宝琮腰间果然没有佩戴那块玉佩。看来他确实准备去贾政书房,已经提前解下了。

“薛表哥言重了。”她柔声道,“表妹天资着实聪颖,只是缺少引导罢了。”

薛宝琮凝视着她,忽然问道:“宝妹妹为何对舍妹如此上心?或者说……为何对那块玉这么在意呢?”

宝玉一时语塞。正犹豫间,忽见薛宝琮从书案下取出一个锦盒,正是早上装绒花的那个。

“我思来想去,”薛宝琮打开锦盒,里面赫然是那块碎玉,“宝妹妹两次三番想看此玉,必有其故。”

宝玉呼吸一滞。她没想到薛宝琮竟主动拿出玉佩,更没想到他会如此直白地询问。宝玉的视线黏在那块碎玉上,只见玉缘参差不齐,像是从更大的玉器上硬生生掰下来的。她忽然想起自己颈间挂着的残玉,此刻正隐隐发烫。

“这玉……”她声音微微发颤。

“此玉从我出生便随身携带。”薛宝琮轻抚玉面,“但自打进京以来,每当我触碰它,就会梦见一些……奇怪的场景。”他直视宝玉的眼睛,“更奇怪的是,梦中总会出现一个与宝妹妹极为相似的公子。带着同样的玉,却是穿着男装。而且,自从遇见宝妹妹之后,这梦便越来越清晰起来。”

宝玉心跳如鼓,手心渗出细密的汗珠。要坦白吗?该告诉薛宝琮那些梦境可能是前世的记忆吗?就在她犹豫之际,书房门突然被猛地推开。

薛盼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发间金钗都歪了几分:“哥哥!姨父让你……呃……”

她猛地刹住脚步,瞪大眼睛看着桌上的玉佩,又看看宝玉,表情活像被抓到偷腥的猫。

薛宝琮挑眉:“盼儿,怎么了?”

“没……没什么!”薛盼结结巴巴地说,手指不自觉地绞着腰间丝绦,“姨父让你过去……那个……谈诗……”她的目光不断瞟向那块玉佩,额角都沁出了细汗。

薛宝琮似笑非笑地看了妹妹一眼,缓缓将玉佩收回锦盒:“知道了。你先回去,我随后就到。”

薛盼如蒙大赦,转身就跑,临走还不忘给宝玉使了个眼色。她跑得太急,在门槛上绊了一下,腰间荷包里掉出个小纸团。薛宝琮装作没看见,宝玉却瞧得真切——那纸上密密麻麻记满了字。

“看来我这妹妹与宝妹妹有些小秘密啊。”他意味深长地说。

宝玉脸颊发烫,不知如何接话。薛宝琮好似看出宝玉心中尴尬一般,却不再追问,起身作揖:“今日多谢宝妹妹指点舍妹。改日再叙。”

送走薛宝琮,宝玉长舒一口气,这才发现后背的衣衫已经微微汗湿。她没想到事情会这样发展——薛宝琮似乎已经察觉到玉佩的异常,甚至可能已经开始恢复前世记忆。而薛盼的“帮忙”,反而打草惊蛇了。

她快步走到门口,捡起薛盼掉落的纸团。展开一看,上面密密麻麻记满了薛宝琮的梦话:

“金锁……通灵宝玉……蘅芜苑……冷香丸……金玉良缘……”

这些词如同一把把钥匙,瞬间打开了宝玉记忆的闸门。她紧紧攥着纸条,直到宣纸被汗水浸透。前世宝钗的金锁、冷香丸、与自己的“金玉良缘”之说……薛宝琮梦见的,果然是前世之事!

回到住处,宝玉刚坐下歇息,就听见窗棂轻响。推开窗,薛盼像只灵巧的猫儿般翻了进来。

“完了完了!”她一屁股坐在地上,懊恼地抓头发,“计划全泡汤了!哥哥肯定起疑了!”

宝玉给她倒了杯茶压惊:“无妨。你哥哥似乎本就对玉佩有所怀疑。”

薛盼灌了口茶,忽然压低声音:“宝姐姐,那玉佩到底有什么古怪?为何你和哥哥都这么在意?”

宝玉斟酌着词句:“我也说不清……只是觉得它似曾相识。”

薛盼撇撇嘴:“骗人。不过你不说就算了。”她忽然眼睛一亮,“对了!哥哥虽然把玉佩带走了,但他的梦我都记着呢!除了我给你漏的那些,还多着呢。要不要听听?”

她从荷包里掏出一叠皱巴巴的纸片,“我都记下来了!有次他说‘好风凭借力',还有什么‘珍重芳姿昼掩门'……”她忽然压低声音,“最奇怪的是有一次他半夜惊醒,对着玉佩喊‘宝玉'二字,那神情……就像透过玉佩在看什么人似的。”

“咦!宝姐姐?你怎么哭了?"薛盼惊讶地问。

宝玉这才发现泪水已不知不觉滑落。她急忙拭去:“没什么……只是……”

薛盼突然握住她的手,难得正经地说:“宝姐姐,我不知道你和哥哥之间有什么秘密,但若这玉佩对你如此重要,我定会帮你拿到。这是我的承诺,一定说到做到。”

宝玉心中一暖。这一世的薛盼虽然任性,却比前世那个只会惹祸的薛蟠还要重情义得多。

“谢谢你,表妹。”她真诚地说,“不过此事急不得。你哥哥已经开始起疑,我们需从长计议。近些日子里,就不要再犯险了。”

宝玉刚要再说些话,忽听外面传来脚步声。两人一惊,薛盼立刻跳起来,敏捷地翻出窗外,转眼就消失在暮色中。

袭人推门进来,疑惑地问:“姑娘刚才在和谁说话?”

“没什么。”宝玉强作镇定,“只是……自言自语罢了。”

袭人将信将疑,却没再多问。她为宝玉铺好床褥,轻声道:“姑娘早些歇息吧。明日薛家兄妹邀您去游湖呢。”

宝玉点点头,心思却已飞到之后了。她接触碎玉的最佳时机或许还未到,然而她此刻更关心的却是,薛宝琮究竟恢复了多少前世记忆?他对“金玉良缘”又作何感想?

窗外,一弯新月悄然升起,洒下清冷的光辉。宝玉摩挲着仅剩的一块碎玉,前世记忆如潮水般涌来。警幻仙子说过,要集齐所有碎玉,就必须直面每一个被她辜负过的人。

而独守空房一世的薛宝钗,无疑是其中最重要的一个之一。

PS:胜了。完全胜了。作者我就将拖更怪兽完全轰下了!

不过明日应该只有一更,因为剧情到了再游太虚幻境了,红楼众人的判词都要修改,是个大工程。

另外今日084刚出黑兽浮,就惨遭金÷削弱,望周知。作者我两边被贾府拷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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